字字句句,都像是鋒利的尖刀,精準地戳在劉念的心口上,刀刀致命,劉念甚至站立不穩,一隻手扶住了門框。春雨想要去扶他,卻生生忍住了,她從他身邊走過去,轉頭對陳秋風說:“爸,我先下去叫車。”陳秋風點頭,春雨快步走出病房,轉過樓梯,才在監控都拍不到的牆角,蹲下身子,痛苦地抽泣起來。
病房裏,陳秋風望著窗外,劉念望著陳秋風的背影,一時氣氛沉默而凝重。隔了好幾分鍾,劉念才艱難地開口:“我……劉念……在你眼裏,是什麼? ”
陳秋風轉過身,看著劉念:“你是我最得意的學生。我甚至想把女兒嫁給你。”
劉念搖搖頭:“不,一凡說得對,你從來沒有在乎過我或者你的女兒們,你隻是想要控製我們,我是你和梅道遠鬥爭的打手、爪牙、看門狗……更是讓你賺了大錢的搖錢樹!而一凡或者春雨,都是你用來控製我的棋子!”
“閉嘴!”陳秋風兩步衝到他麵前,劈頭一記耳光,冷笑說,“沒錯,劉念,但是你搞錯了因果。沒有我,就沒有你。反過來,這個命題不成立。別忘了,是誰在你連學費都掏不起的時候幫你入學!是誰幫你搞走梅道遠,讓你占有了整個明德!是誰讓明德能一步步做大,甚至讓你敢去想和四大集團平起平坐,在你搞砸了以後幫你收拾爛攤子!是誰,是誰啊?”
“是你。”劉念低下頭,片刻之後,他目光複雜地看著陳秋風,“我……很小就沒了父親,家境不好,性格也軟弱,總是被人欺負……我覺得我來到這個世界上,除了拖累我媽媽之外,完全就是個多餘的……直到我遇見你為止——你幫我很多,教給我很多,讓我來家裏吃飯……我媽媽去世以後,那是我吃過的最好吃的飯菜……梅道遠瞧不起你,你的家人和你很疏遠——連一凡,她都不喜歡和你在一起,但是我不這麼想。我知道你有你的驕傲,我也希望有一天,我能成為你驕傲的一部分……我從來沒說過,但在我心裏,我拿你當我的父親……”
陳秋風不置可否地聽著,手指輕輕敲打著桌上的一隻茶杯。
“對,沒有你,就沒有屬於劉念和陳一凡的明德,你從明德獲利,也完全無可厚非——但是老師,這麼多年,我經手的一筆筆巨款打入你的海外賬號,那都是犯法的!可是我從來沒多說過一個字,你覺得為什麼?是我劉念想要賄賂、討好一個惹不起的權威嗎?不是,不是!”劉念的眼眶發紅,漸漸激動起來,甚至無法控製自己的情緒,“我劉念永遠不會去討好任何人!我隻是想報答你,我希望你的才華和地位,能夠通過我,通過明德,兌換成等價的財富!我希望你能過上更好的生活!結果呢?我的一片誠心,換來的是什麼?五年……五年的騙局,五年的監視,如果我不知道這個秘密,你一定會讓春雨嫁給我,對嗎?我在你眼裏, 就是一個隨意拿捏的傻子嗎?!”
陳秋風的目光第三次落在劉念的手串上:“是梅道遠讓人跟你說的這些吧?春雨是我的女兒,我想讓她在明德曆練幾年,以後能有好一些的生活,這是我對她的補償。至於為什麼沒有告訴你?劉念,我以為你是要跟一凡在一起的,我不想讓她受到傷害。後來春雨對你日久生情,並不是我能控製的,而你願意跟她在一起,難道也是我逼迫的嗎?”
劉念一時不知道用什麼話來反駁,隻得沉默。陳秋風接著說:“梅道遠最擅長的,也是最可怕的一麵,就是蠱惑人心,我早就知道了,但是……劉念,我沒想到,他竟然這樣輕而易舉地擊潰我們之間的信任!我很傷心。”
劉念沉默了片刻,把手上那個木頭手串摘下來,托在手上給陳秋風看:“老師,您一直在看它,您有什麼想要告訴我的嗎?”
陳秋風冷笑:“梅道遠的東西,我很好奇它為什麼到了你的手上。你喜歡木雕,你來告訴我,這個東西是不是很值錢,是不是梅道遠用來收買你的?”
劉念半信半疑地看著陳秋風,又把手串戴回了手腕上:“也許吧,老師,我先走了,明天還有公事。”
陳秋風盯著他看了幾秒鍾,終於點了點頭。
春雨回來的時候,劉念已經走了,陳秋風站在窗前,用耳機跟什麼人在打電話,她躲在門口,依稀聽到她爸爸跟電話那邊的人說:“梅道遠可能找到了那個人……嗯?還能怎麼辦?你說能怎麼辦?……劉念不是我養的狗,他隻要知道了那件事,就是隨時可以咬人的狼……嗯,就這麼辦吧……狼,當然是不能留的。”
春雨隻覺渾身發冷,她哆嗦著把耳朵貼緊醫院的木頭門,聽到陳秋風最後說了一句:“做得幹淨些,別再留麻煩了!”
她又在門口呆呆地站了好幾分鍾,等到陳秋風掛了電話,才裝作急匆匆跑回來的樣子,幹練利落地走進病房,拎起裝著陳秋風私人物品的旅行袋,輕快地說:“爸,出院手續都辦好了,車在樓下等,我送您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