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青陽連冠軍獎杯都沒來得及領,直接衝下台,和梅道遠、陳一凡一起,飛車把陳太太送去了最近的醫院。經過短暫的搶救之後,梅道遠簽字放棄了毫無意義卻會讓她多受折磨的安慰性搶救。最後的時刻,他們圍在梅太太的床前。
梅太太伸手握住陳一凡的手:“別哭了,一凡。”
柳青陽摟著陳一凡的肩膀,湊近梅太太:“媽……”
梅太太看著柳青陽,笑中含淚,她那麼珍惜地用手輕輕撫摸柳青陽的頭,柳青陽趕緊握住了她的手。她輕聲說:“辛苦你們啦,我的兩個好孩子。以後……我不在了,你們都要好好的……”
陳一凡聽她這樣說,眼淚掉得更厲害了。柳青陽緊緊握住梅太太的手:“媽!你說什麼呢!你馬上就能出院了,我還想吃你做的飯呢!”
梅太太笑起來,明知道已經不可能了,卻還是點了點頭,然後看向梅道遠:“老梅。”
梅道遠俯下身子,握住她的手,梅太太輕聲說:“這一天我等了很久,終於就要解脫了,隻是……有點對不起你。當年我們說好的,什麼都要一起承擔,一起走到最後,這些年,我沒做到。現在,我又要扔下你一個人,先去享福了。”
梅道遠的眼圈紅了,他哽咽著,被巨大悲痛掌控了的頭腦半晌才反應過來:“笑妍,你……”
“我都想起來了,過了五年,已經到了不能再逃避的時候。”梅太太笑了,或許是回光返照,她的眼睛很亮,一如年輕時那麼光彩照人,她又握了一下柳青陽的手,“我要謝謝你們,尤其是你,小夥子。”
柳青陽嚇了一大跳,不知道應該說什麼好,他尷尬地咬了一下自己的嘴唇,隻聽梅太太接著對梅道遠說:“我能想到,這些年,你是怎麼過來的……你太累了……老梅,但是我還是希望,你能答應我最後的請求,行嗎?”
梅道遠湊過去,輕輕摟住妻子的肩膀,一如幾十年前他們戀愛時那樣,強忍著眼淚回答:“當然,你說什麼我都答應你。”
“活下去,老梅,那邊,我和兒子能互相照顧,你啊,不用這麼著急。”梅太太顫抖著擦掉梅道遠的眼淚,“前半輩子忙事業,後半輩子忙家人……老梅,你什麼都沒錯,誰也不虧欠……答應我,好好地活下去,好嗎?”
梅道遠握著梅太太的手,額頭抵著她的額頭,使勁點了點頭。
梅太太笑了,她把柳青陽的手拉過來放在梅道遠的手上:“小夥子,我家老梅就交給你了,替我多陪陪他。”
柳青陽也連連點頭,梅太太又對陳一凡說:“一凡,我以前還答應過你,要參加你的婚禮,看來我要爽約了。現在,我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了,梅恒肯定也特別擔心你……”
柳青陽連忙摟住哭成淚人的陳一凡,對梅太太說:“師母,您放心,我永遠都愛一凡,我們互相照顧,這輩子會很幸福的!”
梅太太笑起來,她摸摸柳青陽的臉:“那我就放心了,對了,小夥子,你還沒告訴我你叫什麼名字呢?”
“柳青陽,我叫柳青陽。”柳青陽連忙回答。
“柳青陽啊……如果梅恒長大了,現在也一定和你一樣,是個很好的孩子……你能不能……再叫我一聲媽。”梅太太也哭了,她的目光有些迷離,看著柳青陽的眉目,恍惚看到兒子來接她。柳青陽哭著抱住她:“媽!媽!”
梅太太閉上眼睛,在丈夫溫暖的懷抱裏,在兒子的聲聲呼喚裏,含笑離開了這個給予她無數快樂與無數痛苦的世界。
梅道遠再也控製不住,多年的痛苦,在這一刻徹底爆發,這個永遠不假辭色的男人,失聲痛哭。
梅太太葬禮那天,小雨一直下,纏綿悱惻,像是天在代替梅道遠流眼淚。柳青陽代替梅恒捧了梅太太的遺像,陳一凡抱著骨灰盒,沒有媒體,隻有一些親戚和梅太太生前的好友,葬禮非常簡單。結束以後,梅道遠想要多陪太太一會兒,柳青陽和陳一凡便先離開了墓園。他們牽著手,穿過墓園茂盛的林蔭路,走了很久很久,後來柳青陽問:“所以……你真要去大學裏教書了?”
陳一凡點點頭:“下個月就開學了,先帶本科生。”
柳青陽撓撓頭:“其實……我也報了個自考的本科生,也就……你們學校……你們專業……我得補習經濟課程嘛!”
陳一凡一挑眉,柳青陽接著說:“哎,我不是之前拿了個假的糊弄老柳嗎,我是想下回掃墓,給他拿個真貨瞧瞧。”
陳一凡笑了:“我判分可嚴了,作業還特別多。”
柳青陽誇張地小聲叫起來:“喂,我還打算讀到研究生呢,沒有好日子過了?”
“什麼,你還要讀研?”陳一凡認真地看著柳青陽,柳青陽也認真地點了點頭,陳一凡接著說,“那我得去讀個博士了,免得被你追上。”
柳青陽立刻伸手抱住她:“我早就追上你了!你還要讀博士,是要壓著我嗎?”
陳一凡臉一紅:“你有意見?”
“沒有沒有,你最好一輩子不要改變主意,永永遠遠壓著我!”柳青陽一高興,直接把陳一凡抱了起來。他也不怕弄濕了身子,丟下雨傘,快樂地抱著陳一凡,吧嗒吧嗒跑過停車場,就像他當年在碼頭飆車的時候一樣,不怕雨,不畏風,越過一切障礙,帶著他心愛的姑娘,就這麼大步地奔向他們的理想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