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這裏認識了一個一起打工的男孩子,沒幾天,他就帶她去他的租房,第一次很痛,但是無所謂,不是什麼惡心的男人,也不是很大年紀的老頭,最重要的是,她有住的地方了。
但是容易得到的東西都不是珍貴的。
沒多久,那個男孩甩了她,也不再讓她住在他的地盤。
她知道,男女之間的感情是不長久的,但是她沒想到,保質期會這樣短,以至於那個冬天,她險些活不下去。
她偷偷住在飯店的小倉庫裏,直到初春來臨,她才辭職,拿著自己的工資找了一處房子租下。
那是屬於她的房子。
雖然很小,不到二十平,但是窗外有很美的夜景。
她第一次發覺這個城市的美,哪怕她都沒有踏足這個城市的市中心一步。
她漸漸適應這個社會的步伐,她做很多兼職,保潔,掃大街,打掃廁所,端盤子,她幹過很多勞力活,後來在咖啡店上班時,開始羨慕那些每天坐在店裏有說有笑的客人,他們穿著幹淨體麵的西裝,手裏拿著手機,不需要掃地拖地,依然喝得起五十一杯的咖啡。
唯一讓陳希覺得自己和他們有共同點的是,他們也愛看書。
他們手裏拿著書,那是陳希看不懂的書,什麼市場,什麼經濟,什麼金融,什麼股票,那是陳希從沒接觸過的行業。
她開始減少自己的工作量,隻為了每天能勻出兩個小時去書店看書,她成了書店的常客,不管刮風下雨她都會出現在那,看完兩個小時就回家。
雖然生活很辛苦,但她很滿足。
她以為她以後的生活會越來越好,直到她有次回家時,看到滿屋子的狼藉,和站在房間裏的吳桂芳。
撕扯,怒罵。
吳桂芳把自己這輩子學會的髒話全部送給了陳希。
吳桂芳說,“你毀了我,你也別想過得好。”
陳希的包裏靜靜躺著一本她今天新買的書,封麵寫著:你所在的世界很美好。
她努力熱愛這個世界,熱愛身邊的一切了。
但是這個世界並不愛她。
狼藉的房間裏,陳希照了照鏡子,鏡子裏的女孩亂糟糟的一團頭發,衣服被扯壞,她的臉高高腫起,嘴角滲血。
這個世界上唯一關心她的醫生伯伯,她也永遠找不到了。
她絕望地閉上眼。
她不想麻煩別人的,但是她沒地方去了。
隻能在這裏結束。
她吃了很多安眠藥,聽說這個東西會讓人睡著死去,是很安詳的死法,但其實是騙人的,她胸悶窒息難受嘔吐。
她還沒能死去,就被人發現送到醫院。
她拉著那個人,苦苦哀求,“別救我……”
發出的聲音卻含糊不清。
她被洗了胃,這麼久打工的錢盡數花在了這一次住院,甚至還不夠。
“小姑娘,護工的錢你還沒給呢,你這住院費定金也不夠,要補交的。”有護士老阿姨過來跟她說話。
她頭也不抬,整個人喪失了生命般,死氣沉沉地看著床單上那一抹刺眼的白色。
有一群醫生過來查房,主任問了情況,又過來勸了幾句,老生常談的話,什麼好好活著,什麼死了讓家裏人傷心,多想想父母,這麼做會不會對得起父母。
陳希自嘲地勾了勾唇角,她憤怒地想,你不是我,你憑什麼這麼評判我,你哪來的資格?!
她抬頭看見好幾個醫生對她露出憐憫的目光,那一刻,她陡然失去所有憤怒的力氣,她在所有人眼裏無非就是個活不下去想自殺的可憐人,可憐人就該沉默,沉默地接受大家的憐憫。
大喊大叫隻會讓你更可憐。
出院結算那天,窗口遞出一筆不小的錢數。
陳希愣了愣,“這是給我的?”
“嗯,前天有人給你墊付了一萬塊錢,這個是找給你的。”
陳希拿著那筆錢去找護士阿姨,護士阿姨說,“有個實習生給你付的,那人做好事不留名,你就別問了。”
實習生。
哪個實習生,她固執地想知道。
護士阿姨被她煩得不行,指著一行查完房往回走的醫生說,“呐,就那個,站在後麵的。”
“哪個?”陳希睜大眼看,那麼多白大褂從眼前晃過,她焦灼地盯著每一張臉看,忽然就看到了一張忘不掉的臉。
不知道為什麼,直覺就是那個人。
因為那個人長著一張很溫柔的臉。
“長得最好看的那個。”護士阿姨說。
“他叫什麼?”陳希問。
護士阿姨已經走了。
陳希盯著那人,看他跟邊上的同事說話,不知道說了什麼,那張臉笑了一下,整個世界的花似乎在那一瞬間綻放了。
陳希找了好幾層,終於找到了員工板牆,她盯著板牆上的照片,看著上麵的名字,心裏默默地想。
穆承胤。
名字真好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