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印度洋(1 / 3)

第一階段的海底旅行就到此為止。珊瑚墓地那動人的一幕在我的腦海裏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海底旅行的第二階段從印度洋這裏開始。如此看來,尼摩艇長將在這浩瀚的大海裏度過他整個人生。雖然他現在還沒到壽終正寢的時候,但也已經為自己在深不可測的海底深淵修好了墳墓。在那裏,任何海怪都不會來騷擾鸚鵡螺號上同生死、共患難的戰友們的安息!“也不會有任何人來打擾他們!”尼摩艇長補充說道。

對於人類社會,他始終持有這種無法改變的憤世嫉俗和懷疑態度!

至於我本人,我可不能僅僅滿足於那些令龔賽伊心滿意足的種種假設。這個善良的小夥子堅持把鸚鵡螺號的指揮官隻看做是一個懷才不遇的學者,因人類社會世態炎涼而蔑視人類。在龔賽伊眼裏,他是一個不為世人理解的天才。他在陸地上人類社會那裏已經領受過太多的失望,不得已逃避到這個人類難以接近、而他的本性得以自由發揮的地方。但是,我覺得,這種假設隻能解釋尼摩艇長的某些方麵。

因為,那個神秘的夜晚,我們先被關押在禁閉室裏,後來又被實施強製性睡眠;艇長出於謹慎如此粗暴地從我的手中奪走了我正準備觀察洋麵的望遠鏡;那個死去的船員在鸚鵡螺號令人費解的碰撞中身負重傷,這一切都迫使我以一種合乎情理的方式去進行思索。不,尼摩艇長並不隻是想逃避人類!他這艘神奇的潛艇不但能為他向往自由的本性服務,而且也許還能為他用來實施某種可怕的報複行動。

眼下,對於我來說,一切尚未明了。我僅僅是在黑暗中看到了微弱的光明,可以這麼說,僅僅局限於記述發生的事情。

此外,我們同尼摩艇長沒有任何關係。他深知,逃離鸚鵡螺號是不可能的事。我們甚至還不能算憑擔保而獲得假釋的囚犯,因此不受任何承諾的約束。我們隻是俘虜,一些出於假惺惺的禮貌而被稱為客人的囚犯。不管怎樣,尼德·蘭沒有放棄恢複自由的希望。一旦出現偶然的機遇,他肯定會加以利用。我當然也會像他一樣行動。然而,要是我能把艇長大方地讓我們了解的鸚鵡螺號的秘密帶走,那也不是就沒有任何遺憾了。因為,對於這個人,究竟應該憎恨還是讚美呢?他到底是受害人,還是加害者呢?再說,坦率地講,我要在最終拋棄他之前完成這次海底環球旅行。前一階段的旅行多麼奇妙!我要飽覽我們地球的海底所蘊藏的全部奇景異觀。即使我得付出生命的代價才能滿足自己的強烈好奇心,我也要親眼目睹迄今無人見過的事物。到目前為止,我發現了什麼呢?毫無發現,或者說幾乎是毫無發現,因為我們僅僅在太平洋航行了6000法裏!

不過,我很清楚,鸚鵡螺號正在駛向有人類居住的陸地。如果我們遇到逃生的機會,而我卻為了滿足了解這個陌生人的好奇心而犧牲自己的夥伴,那麼這樣做未免太殘忍了。我必須跟著他們,甚至引導他們逃生。可是,這樣的機會會降臨嗎?作為被強製剝奪自由意誌的人,我希望這種機會降臨;作為一名學者,一個好奇心很強的人,我又擔心逃生機會的降臨。

一八六八年一月二十一日這天中午,大副來測量太陽高度,我登上平台,點燃了一支雪茄,在一旁看他操作。我想,此人顯然聽不懂法語,因為有好幾次我無意中說出腦子裏在思考的問題,他要是能聽懂法語,理應有所反應。可是,他始終毫無表情,一聲不吭。

正當他借助六分儀觀測太陽時,鸚鵡螺號的一名水手——這個精力充沛的船員在第一次海底旅行時曾經隨同我們一起去克雷斯波島——來擦拭舷燈玻璃。於是,我仔細觀察起這台舷燈的構造來。像燈塔一樣,這架舷燈裏有幾塊凸鏡片,能把燈光聚焦在有效麵上,從而使舷燈的功率驟增百倍。舷燈設計非常合理,因此,照明功能得以淋漓盡致地發揮。由於是真空發光,所以,能夠同時保證光亮的穩定性和強度,而且還可以節省產生光弧的石墨。節約對於尼摩艇長來說至關重要!因為他不可能輕而易舉地更換石墨。不過,在真空發光的條件下,石墨幾乎一點都不損耗。

當鸚鵡螺號準備重新開始它的海底旅行時,我回到了客廳。艙蓋門被重新關上,鸚鵡螺號徑直向西行駛。

麵積5.5億公頃的印度洋,浩瀚無垠,既不見船影,也看不到島嶼。海水清澈,俯看洋麵會感到眩暈。一連幾天,鸚鵡螺號一般都在印度洋洋麵100至200米以下的水層航行。我深深地愛上了大海,換了任何其他人都會覺得時間漫長,生活單調。可是,我每天到平台上散步,接受海上新鮮空氣的沐浴,透過客廳舷窗觀賞海裏豐富多彩的景致,閱讀圖書室裏的藏書,撰寫自己的日記,這些事情耗用了我的全部時間,我根本來不及偷懶或自尋煩惱。

我們大家的身體狀況令人滿意,潛艇上的夥食完全適合我們。尼德·蘭出於抵觸情緒而擺弄的各式菜肴,對於我來說實在是沒有必要。此外,在這種恒溫環境下,我們甚至無須擔心會染上感冒。再說,石珊瑚草,也就是法國普羅旺斯地區沿海有名的“海茴香”,潛艇上還有一定存貨,將它和煮爛的珊瑚蟲肉攪拌在一起,還是一種治療咳嗽的良藥。

一連幾天,我們看到許許多多的水鳥,有蹼足類鳥、海燕和海鷗等。我們巧妙地捕殺到幾隻海鳥。經過某種方式的烹飪,它們就成了一道十分可口的水生野味。那些來自陸地、長途遷徙的水鳥,因長途跋涉,一路勞頓,現在停棲在洋麵的波濤上休息。在它們中間,我發現了屬於長翼類的漂亮信天翁,它們的鳴叫聲就像驢叫那樣刺耳。蹼足科中則有飛速極快、擅長捕捉表層魚的軍艦鳥和為數眾多的鸏或麥秸尾,尤其以赤尾鸏居多。赤尾鸏和鴿子一般大小,白裏泛紅的羽毛更加烘托出黑色的羽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