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紅海(2 / 3)

海綿綱大約有300種,在許多海域都能生長,甚至在一些河流裏也有,此時就叫“河綿”。不過,海綿偏好的水域當屬地中海希臘群島沿海、敘利亞沿海和紅海。在這些海域繁殖、生長的海綿質地細膩、柔軟,價格昂貴,能賣到150法郎,如敘利亞沿海出產的金黃色海綿、巴巴裏地區沿海出產的硬海綿等。但是,由於我們無法逾越蘇伊士地峽,我也就不可能指望到地中海東岸沿海去研究這些植形動物,隻好滿足於在紅海裏觀察它們。

此時,鸚鵡螺號正在平均距離海麵八九米的水層,靠近東海岸美麗的礁石緩慢地航行。我把龔賽伊叫到身旁。

這裏生長著各種形狀的海綿,帶柄的,葉狀的,球形的,指狀的。比學者更富有詩意的漁民,相當貼切地給它們取名為:花籃、花萼、莖幹、鹿茸、獅蹄、孔雀開屏、海神手套。海綿水螅在繁殖新細胞時,不停地通過收縮,從外麵包裹著一層半流體膠狀物質的纖維組織的縫隙中排除水分。海綿死後就不再分泌半流體膠狀物質,而這種物質會腐爛變質,釋放出氨氣,於是隻剩下角質或膠質纖維。這就是家庭使用的海綿,呈紅棕色,再根據它們不同的彈性、滲水性和耐泡性確定其不同的用途。

這些海綿粘附在礁石、軟體動物的介殼甚至水生植物的莖幹上,再小的坑窪也不會放過。它們有的展開著,有的矗立著或像珊瑚石癭瘤一樣下垂著。我告訴龔賽伊說,采集海綿有兩種方法,或是用網撈,或是用手采。采用後一種方法就需要雇用潛水員,而且最好是采用這種方法,因為這樣不會損壞海綿組織,能賣出很高的價錢。

在海綿旁邊大量繁殖的其他植形動物主要有形態優雅的水母;軟體動物以各種據道爾比尼說是紅海特有的魷魚為主;爬行動物則以龜屬的條紋龜為主,這種海龜為我們提供了一道營養豐富的美味菜肴。

至於魚類嘛,它們不但數量眾多,而且引人注目。以下是鸚鵡螺號經常捕捉到的魚種:橢圓鰩、磚紅鰩、藍斑鰩、齒刺鰩、銀脊鱘、赤斑鱘、錦帶鱘、與角鯊近親的軟骨魚、單鰭貝殼魚、頜針魚、銀尾藍脊灰胸鰭海鱔、金紋紅藍白三色鯖、硬鰭魚、黑身七帶、藍黃鰭、金銀鱗加郎魚、中足魚、黃頭豚、鸚嘴魚、隆頭魚、鱗魨、蝦虎魚。還有上千種我們在其他海洋已經見過的魚。

二月九日,鸚鵡螺號駛抵紅海最寬的海域,從西岸的蘇阿金港到東岸的貢富達港寬190海裏。

那天中午,測定好方位以後,尼摩艇長走上了平台。我也在平台上。我心裏盤算著,有關他今後的打算不問個明白,決不讓他離開平台。艇長看見了我,就朝我走來,客氣地遞給我一支雪茄,對我說道:

“哎,教授先生,您喜歡這紅海嗎?您是否已經看夠了紅海所蘊藏的奇景異觀:紅海特有的魚類、植形動物、海綿花壇和珊瑚叢林?您是否看到紅海兩岸矗立的城市?”

“是的,尼摩艇長。”我回答說,“鸚鵡螺號非常適合開展這樣的研究。啊,這真是一艘智慧之舟!”

“說的對,先生。這是一艘智慧之舟,勇敢之舟,堅固之舟。它無所畏懼,既不怕海上的風暴,也不懼急流和暗礁。”

“確實如此,”我應和道,“紅海被認為是世界上最危險的航道之一。如果我沒有弄錯的話,它在古代可謂是臭名昭著。”

“阿羅納克斯先生,紅海確實是臭名昭著。古希臘和古羅馬曆史學家沒有為紅海說過好話。斯特拉波[4]說過,在地中海季風季節和雨季,紅海的航行條件特別糟糕。阿拉伯人埃德利西把紅海稱做科爾佐穆灣。他曾經說過,大量的船隻撞沉在暗沙上,沒有人敢在夜裏到紅海來冒險。據他說,海上經常颶風肆虐,島嶼荒蕪,無論是海麵還是海底,都‘毫無用處’。確實,阿利阿烏斯[5]、阿加塔西德和阿爾岱米多等人都曾持這種觀點。”

“顯然,這些曆史學家沒能乘坐鸚鵡螺號在紅海上航行。”我反駁道。

“的確如此,”艇長微笑著說,“從這一點看,現代人並不比古人進步多少。蒸汽的機械功率需要幾個世紀才能得到充分的證明!誰知道,一個世紀以後,人們是否能看到第二艘鸚鵡螺號!阿羅納克斯先生,科技進步十分緩慢。”

“的確,您的潛艇與它所處的時代相比要先進一個世紀,或許幾個世紀。”我回答說。“多麼不幸,這樣一個秘密將隨著它的發明人的死亡而銷聲匿跡!”

尼摩艇長沒有回答我的話。他沉默幾分鍾後問我說:

“您剛才在跟我談論古人關於在紅海上航行危險的看法?”

“是的。不過,他們的擔憂是否被誇張了?”我回答說。

“阿羅納克斯先生,既可以這麼說,又不可以這麼說。”尼摩艇長回答我說。我覺得他說這話的口吻就好像是他對“自己的紅海”了如指掌。“對於一艘配備齊全、構造堅固、操縱自如的現代蒸汽輪來說,不存在什麼危險;對於古代船隻,那麼就危險重重。請試想一下,古代最早的航海家,他們冒險撐的是用棕櫚繩捆綁起來的木舟,他們用樹脂填塞木舟的縫隙,然後塗一層海狗油。他們甚至沒有任何儀器測定方位,隻能憑估計在自己不大熟悉的海域裏航行。在這樣的條件下,海難事故頻頻,實乃在所難免。不過,現如今,即便是在季風季節遇到逆風,那些來往於蘇伊士和南半球海域的汽輪再也不用畏懼這個海灣的惡劣條件。現在,這些汽輪的船長和旅客們不用為出門準備祭品供神,回來時也不再頸脖上掛著花環、頭上係著頭帶,到附近的神廟去謝神。”

“我同意您的說法,”我說道,“我覺得,汽輪泯滅了海員心中的感激之情。不過,艇長,您似乎對紅海特別有研究,是否能告訴我它的名字的來源?”

“阿羅納克斯先生,關於這個問題,有許多說法。您是否想知道十四世紀一個編年史作家的觀點?”

“很想知道。”

“這位異想天開的編年史作家聲稱,這個海灣是這樣被命名為紅海的:在猶太人從這個海灣通過以後,摩西麵對著海灣大叫:讓海水變成鮮紅色,以示奇跡;這個海灣不用他名,隻叫紅海。話音剛落,海水撲向率領追兵的法老,把法老淹死了。”

“這是詩人的解釋,”我回答說,“但不能使我滿意。我是想知道您本人的看法。”

“那您聽我說。依我看,阿羅納克斯先生,紅海這個稱謂是從希伯來語‘Edrom’一詞翻譯過來的。古人之所以給它取這個名字,那是因為這海水特殊的顏色。”

“然而,到現在為止,我隻看見清澈的海水,根本沒有任何特殊的顏色。”

“當然。可是,當您航行到海灣的盡頭時,就能觀察到這種奇特的現象。我記得曾經見過血紅色的托爾灣,就像一方血湖。”

“那麼這種顏色,您認為是由一種微生海藻所致?”

“是的。那是一種學名叫‘三瓣藻’的細弱胚芽,它能分泌朱紅色的黏膠質。一平方毫米的小空間能容納四萬株三瓣藻。等我們駛抵托爾時,您也許能見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