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消失的大陸(1 / 3)

第二天,二月十九日早上,加拿大人走進我的臥室,我正等著他呢。他看上去十分沮喪。

“先生,怎麼樣?”他開口問我。

“尼德,昨夜,我們真背運。”

“真是倒黴。這個該死的艇長偏偏在我們要去偷他的小艇時命令鸚鵡螺號停了下來。”

“是的,尼德。他去找他的銀行家有事。”

“找他的銀行家?”

“或者更確切地說,找他的銀行。我是想說,他的財富放在這大西洋裏比存在國庫裏還保險。”

於是,我把昨天夜裏發生的事一五一十地講給加拿大人聽,希望他聽了之後能夠回心轉意,不再想要離開尼摩艇長。可是,適得其反,尼德·蘭為沒能親自去維哥灣古戰場走一趟而後悔不迭。

“總之,”他說道,“這一切還沒有結束,隻不過是錯過了一次機會!下一次,我們一定會成功。如果需要的話,從今天晚上開始……”

“現在,鸚鵡螺號在朝哪個方向行駛?”我問道。

“不知道。”尼德回答說。

“那麼,中午,我們去看看它的方位。”

加拿大人回去找龔賽伊了。我一穿好衣服,就來到客廳。羅盤所指示的航向令人擔憂。鸚鵡螺號現在的航向是西南偏南,我們正背朝著歐洲航行。

我略顯焦急地等待著潛艇航行的方位被重新標注在海圖上。十一點三十分左右,儲水艙已被排空,我們的潛艇重又浮出大西洋洋麵。我匆匆登上平台,可尼德·蘭已經趕在了我的前頭。

一眼望去,陸地已經無影無蹤,隻見茫茫大海。天邊有幾片帆影,想必是去聖羅克角等待適航的風再繞過好望角的帆船。天空陰沉,要起風了。

尼德大發脾氣,試圖望穿霧氣彌漫的海平線,希望濃霧中能發現如此期盼的陸地。

中午,太陽露了一會兒麵。大副利用這瞬間的晴天測量了太陽的高度。接著,大海變得波濤洶湧。於是,我們回到了艙裏,艙蓋又重新關上。

一個小時以後,當我查閱海圖時,我發現海圖上標明的鸚鵡螺號方位是在北緯33度22分、東經16度17分,距離最近的海岸有150法裏。看來逃跑已沒有可能了。當我把我們所處的位置告訴加拿大人時,他那悔恨的模樣我讓讀者們自己去想象。

至於我嘛,我倒並沒有過分懊喪,反而覺得像是搬掉了壓在胸口的重負,並且得以比較平靜地繼續進行我的日常研究工作。

夜裏十一點左右,尼摩艇長意外地來我的臥室造訪,非常和藹地問我昨天熬了一夜是否感到累。我回答不累。

“那麼,阿羅納克斯先生,我建議您去進行一次有趣的觀光。”

“艇長,去哪裏觀光呢?”

“您還隻是在白天有陽光的情況下參觀過海底。您是否願意在一個月黑夜去看看海底?”

“非常願意!”

“這次海底遠足會很累,我先提醒您。要走許多路,還得爬一座山。而且,路也不好走。”

“艇長,您這麼一說,更增強了我的好奇心。我這就想跟您走一趟。”

“那麼,走吧,教授先生。我們去換潛水服。”

我來到更衣間,這才發現,這次遠足我的兩個夥伴和任何一個船員都不跟我們一起去。尼摩艇長甚至沒有向我建議帶上尼德或龔賽伊。

不一會兒工夫,我們換好了潛水服,有人幫我們把灌得滿滿的儲氣艙背在我們的背上,但是沒有準備電燈。我提醒了艇長。

“電燈對我們沒有用。”他回答說。

我以為他沒有聽清我說的話,但又不好再提醒他,因為艇長的腦袋已經鑽進了金屬頭盔。我也戴好了頭盔,並且覺得有人把一根鐵棍塞在我的手中。幾分鍾以後,等做完了老一套規程,我們的雙腳就踩在了300米深的大西洋海底。

這時已臨近午夜,海底一片黑暗。不過,尼摩艇長給我指了指遠處的一個淺色紅點,那是一大片微弱的光亮,距離鸚鵡螺號大約有兩海裏。這是什麼光亮?由什麼物質把它點燃?它為什麼又怎麼會在水體中發光呢?我說不上來。不管怎麼說,它為我們照明,光線的確很弱。不過,我很快就適應了這種特殊的黑暗,並且明白了在這種場合倫可夫照明燈沒用的道理。

我和尼摩艇長相距很近,徑直向那光亮走去。平坦的海底在不知不覺中上升。我們拄著鐵棍,步子跨得很大。但總的來說,我們前進得很慢,因為我們的雙腳常常陷入長滿海藻和布滿扁石的淤泥當中。

我繼續向前行走,聽到頭上有一種輕微的劈啪聲。有時候,這種聲音變得密集起來,形成連貫的劈劈啪啪的響聲。我很快就明白了產生這種響聲的原因。原來是大雨瓢潑,雨點打在海麵上劈啪作響。我本能地想到,自己要被淋濕了。在水中被雨淋濕!我不禁為自己會產生這樣的念頭而感到可笑。不過,說實在的,由於身上穿著厚實的潛水服,因此根本就不覺得是在水裏,隻感覺自己是在比陸地上的空氣密度略大的大氣中行走,僅此而已。

走了半個小時以後,海底地麵上的石頭多了起來。水母和小甲殼動物等發出的微弱磷光把海底照得有點光亮。我朦朧地瞥見一堆堆長滿植形動物和海藻的石塊。我的腳常常在黏糊的海藻層上打滑,要不是手裏拄著鐵棍,恐怕早就不止摔倒一次了。我不停地回頭,始終都能看到遠處鸚鵡螺號舷燈的光亮,不過變得越來越蒼白。

我剛才說到的一堆堆石塊在海底按一定的規律排列。對此,我無從解釋。我發現一條條長度難以估量的大裂縫,消失在遠處的黑暗之中。此外,其他一些特別的東西展現在我的眼前,我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我覺得自己腳上沉重的鉛底靴踩在一層骨骼上,發出清脆的斷裂聲。腳下這塊遼闊的海底平原是什麼呢?我正想問問艇長。可是,我對於他和他的同伴們在海底旅行時使用的手勢語言仍然一竅不通。

這時,那個為我們引路的淺色紅點在漸漸變大,像火焰一樣映紅了遠處。水裏出現這麼個光源,使我感到極其驚訝。這難道是電發出的光亮?難道我麵對的是一種仍不為地球上的學者所知的自然現象?甚或是——因為我的腦子裏閃過這個想法——這個火團摻雜著人為的因素?是人類導致的一場火災?在這麼深的水層,我是否會碰到像尼摩艇長一樣過著這種古怪生活的同伴或朋友呢?艇長是去拜訪他們?我難道會在那裏遇到一大幫受夠了陸地上的苦難、來海底尋求獨立的逃亡者?這些不可理喻的古怪念頭不斷地浮現在我的腦海裏。在這樣的精神狀態下,我又不停地受到映入眼簾的海底奇觀的過度刺激,即使真的在這裏遇上尼摩艇長夢寐以求的海底城市,我也不會感到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