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抹香鯨和長須鯨(1 / 3)

三月十三日夜間,鸚鵡螺號繼續向南行駛。我心裏在琢磨,過了合恩角,它便會掉頭往西航行,重返大西洋海域,結束它的環球旅行。但是,事實並非如此,它繼續在向南極海域駛去。它到底要去哪裏?去南極?這可不是明知之舉。我開始相信艇長的魯莽舉動足以說明尼德·蘭的擔心是有道理的。

一段時間以來,這位加拿大人不再跟我提起他的逃跑計劃,變得寡言少語起來,幾乎是沉默不言。我發現,這段漫長的囚禁生活使他感到多麼壓抑。我覺得,怒氣在他的心頭積聚。當他遇見尼摩艇長時,眼睛裏燃燒著陰沉的怒火。我一直在擔心他那暴躁的性子別把他推向極端。

三月十四日那天,他和龔賽伊到我的房間來找我。我便詢問他倆來訪的原因。

“先生,有一個簡單的問題要向您請教。”加拿大人回答我說。

“尼德,說吧!”

“您說,鸚鵡螺號上有多少人?”

“這個,我可說不上來,我的朋友。”

“我覺得,操縱這艘潛艇要不了許多人。”尼德·蘭繼續說道。

“的確,”我回答說,“按它這樣的裝備條件,最多十來個人也就夠了。”

“那麼,為什麼不會有更多的人呢?”加拿大人問道。

“為什麼呢?”我反詰道。

我目不轉睛地盯著尼德·蘭,他的心思不難猜測。

“因為,根據我的預感,如果我對尼摩艇長的人生沒有理解錯的話,”我說道,“鸚鵡螺號不止是一艘船,而且應該還是所有像它的指揮官一樣與陸地斷絕一切關係的人的庇護地。”

“也許吧!”龔賽伊開口說道,“不過,鸚鵡螺號最終隻能容納一定數量的人。先生就不能估計一下這個數量的上限嗎?”

“龔賽伊,怎麼估計呢?”

“通過計算來估計。根據先生知道的潛艇容積,推算出它所能容納的空氣。另外,按每個人呼吸所消耗的空氣,再將這些結果同鸚鵡螺號每二十四小時就必須浮出海麵換一次空氣這一情況聯係起來……”

龔賽伊沒有把話說完。不過,我已經明白了他的意思。

“我明白你的意思。”我說道,“這種計算題很容易做,不過結果並不精確。”

“那沒關係。”尼德·蘭堅持道。

“我們可以這樣計算,”我回答說,“每個人一小時消耗100升空氣的含氧量,那麼二十四小時就消耗2400升空氣的含氧量。因此,隻要求出鸚鵡螺號能夠容納多少倍的2400升。”

“正是這樣。”龔賽伊表示讚同。

“不過,鸚鵡螺號的容量是1500噸,一噸的容積是1000升。鸚鵡螺號能容納150萬升空氣,再除以2400……”

我迅速地用鉛筆計算著。

“……得625。也就是說,鸚鵡螺號容納的空氣可供625人呼吸二十四小時。”

“625人!”尼德重複道。

“不過,有一點可以肯定,”我補充說,“無論是乘客,還是普通船員或職務船員,我們總共加在一起也不到這個數字的十分之一。”

“三個人要對付這麼些人,還是太多了。”龔賽伊低聲說道。

“因此,我可憐的尼德,我隻能奉勸你忍耐。”

“豈止是忍耐,而是認命。”龔賽伊應和道。

這個詞,龔賽伊用得可謂是恰如其分。

“畢竟,”他接著又說,“尼摩艇長總不能老是往南走!他總得停下來,哪怕是停在極地的浮冰前,而且總得回到比較文明的海域。到時候,就有機會繼續實施尼德·蘭的計劃了。”

加拿大人搖著頭,用手摸了摸腦門,沒再吭聲就退了出去。

“先生,請允許我說一句,”龔賽伊對我說,“這個可憐的尼德老惦記著那些他做不成的事。他回想起了自己的所有往事,凡是我們做不了的事他都覺得遺憾。對往事的回憶在折磨著他,他心情沉重,應該理解他。他在這裏有什麼事可做呢?無所事事!他不像先生是個學者,因此不可能像我們那樣對海洋裏的奇妙事物產生興趣。為了回到故鄉的咖啡館,他不惜冒一切風險!”

的確,這位加拿大人過慣了自由、積極的生活,潛艇上單調的生活也許使他覺得不堪忍受,能夠喚起他興趣的事實在是太少了。然而,那天有一件事使他回想起了昔日捕鯨生涯的美妙時光。

上午十一點左右,鸚鵡螺號在洋麵上遇到了一群鯨魚。對此,我並不感到驚奇,因為我知道這些動物由於遭受大肆捕殺,都逃到了高緯度的海域。

鯨魚在世界航海事業和在地理發現方麵發揮了巨大的作用和影響。正是為了追捕鯨魚,先是巴斯克人,後是阿斯圖裏亞斯人、英國人和荷蘭人大膽地與海洋裏的種種危險進行抗衡,從地球的一端航行到另一端。鯨魚喜歡在南極和北極海域遊弋。一些古老的傳說甚至聲稱,這些鯨類動物把漁民吸引到距離北極隻有七法裏的海域。雖然這些傳說難免有誤,但總有一天會成為現實,而且很可能人類是為了到南極和北極海域捕殺鯨魚,才到達地球上這兩個還不為人知的極點。

我們坐在平台上,海洋上風平浪靜。在這個緯度的地區,十月份正值美麗的秋季。我們這位加拿大人——在這方麵,他不會搞錯——在東方海平麵上發現了一條鯨魚。仔細觀察,可以看到,在距離鸚鵡螺號四海裏的海麵上,它那淺黑色的背脊在波濤中時起時伏,時隱時顯。

“啊!”尼德·蘭大聲叫喊,“如果我是在一條捕鯨船上,這樣的相遇那才讓我高興呢!這還是一條大家夥,瞧它的鼻孔噴水多麼有勁!見鬼!我為什麼要被束縛在這塊鋼板上呢?”

“尼德,怎麼啦?難道你還沒有打消捕鯨的念頭?”

“先生,一個以捕鯨為生的漁夫怎麼會忘記他的老本行呢?有誰會不為這樣的捕獵而感到激動呢?”

“尼德,你從來沒有在這一帶海域捕捉過鯨魚?”

“從來沒有,先生。我隻不過是在北極海域的白令海峽和戴維斯海峽捕鯨。”

“迄今為止,你隻捕獵露脊鯨,它們不敢貿然穿越赤道炎熱的海域。”

“啊!教授先生,您在跟我說什麼呀?”加拿大人用相當不滿的口吻反問道。

“我說的是事實!”

“什麼事實!告訴您吧,一八六五年,也就是兩年半前,我在格陵蘭島附近捕獲了一條肋部插著一把魚叉的鯨魚,魚叉上刻有一艘白令海峽捕鯨船的印記。我倒要問您,如果它沒有在繞過合恩角或好望角以後穿越了赤道,那麼,它怎麼在美洲西麵被刺傷之後,來到美洲東麵被殺死呢?”

“我同意尼德友的說法,”龔賽伊說道,“我等著聽先生的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