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朋友們,先生要回答你們的是,鯨魚根據不同的種類局限於一定的海域生活,不會輕易離開。如果說一條鯨魚從白令海峽遊到戴維斯海峽,僅僅是因為在美洲海岸或亞洲海岸存在一條連接這兩個海峽的通道。”
“您這話可信嗎?”加拿大人閉著一隻眼問道。
“應該相信先生。”龔賽伊在一旁勸道。
“這麼說,”加拿大人接著又說道,“既然我從來沒有在這一帶海域捕捉過鯨魚,我自然毫不了解這一帶的鯨魚嘍?”
“尼德,這話我已經跟你說過。”
“那更有理由要認識它們。”龔賽伊鼓動說。
“瞧,你們瞧!”加拿大人激動地喊道,“它遊近了!它在向我們遊來!它知道我奈何不了它,在嘲弄我!”
尼德直跺腳,他的手顫抖地揮動著一把假想的魚叉。
“這一海域的鯨魚有北極的鯨魚那般大嗎?”他問道。
“差不多大吧,尼德。”
“先生,我見過很大的鯨魚,長達100英尺的鯨魚哩!我甚至會說,在阿留申群島的烏拉摩克島和烏姆加裏克島附近的鯨魚,其長度超過150英尺。”
“我覺得這有點誇張。”我回答說,“它們隻是些鰮鯨,長有脊鰭。它們和抹香鯨一樣,一般比露脊鯨小。”
“啊!”加拿大人又叫喊起來,目不轉睛地盯著洋麵。“它遊過來了,在向鸚鵡螺號靠近!”
接著,他又說道:
“您說抹香鯨都是些小家夥。然而,我能給您列舉一些巨大的抹香鯨,它們都是些聰明的鯨類動物。聽說,有些抹香鯨身上長滿了海藻和墨角藻,有人還把它們當做小島呢!在它們的身上安家落戶,生火做飯……”
“還在上麵造房蓋屋呢!”龔賽伊說道。
“沒錯,俏皮鬼,”尼德·蘭繼續說,“後來,在一個風和日麗的日子裏,鯨魚潛入了海底,把它背上的所有居民帶進了深淵。”
“就像水手辛巴德曆險記裏說的那樣。”我笑著說道。
“哎,蘭師傅,看來你還挺喜歡這類離奇的故事的。你說的抹香鯨是一些什麼樣的抹香鯨。我希望你不要相信這些故事。”
“博物學家先生,”加拿大人一本正經地說,“應該相信有關鯨魚的一切——您看,就拿這條鯨魚來說吧,它遊得多快,還會躲起來——有人說,這種動物15天就能繞地球一圈呢!”
“這一點,我沒有否認。”
“不過,阿羅納克斯先生,您也許不知道,在創始之初,鯨魚比現在遊得還要快。”
“嗯?尼德,真的?這是為什麼呢?”
“因為那時候,它們的尾巴像魚尾巴一樣。也就是說,尾巴是平扁垂直的,左右來回擊水。可是,造物主發現它們遊得太快,於是將它們的尾巴變了個向。打那以後,它們隻能上下拍水,從而影響了速度。”
“好,尼德,”我模仿這個加拿大人的一句口頭禪說道,“應該相信你嗎?”
“不要過分相信,”尼德·蘭回答說。“就如同我告訴您,有長300英尺、重10萬磅的鯨魚存在。”
“的確,太誇張了,”我說道,“不過,應該承認有些鯨類動物長得很大,據說,它們能提供120噸的油脂。”
“這個,我見過。”加拿大人肯定地說。
“尼德,我完全相信。”我回答說。“我還相信,有些鯨魚有100頭大象那麼大。設想一下這麼大的一頭動物直衝過來會產生什麼樣的後果!”
“它們真的能撞沉船隻嗎?”龔賽伊疑惑地問道。
“能撞沉船?我才不信呢。”我回答說。“不過,有人說,一八二〇年,正巧也是在南極海域,一條鯨魚向埃塞克斯號船衝去,迫使這艘船以每秒鍾四米的速度倒退。海水從船的尾部湧入船艙,埃塞克斯號船幾乎是隨即沉入了大海。”
尼德瞟了我一眼,一副嘲諷的神態。
“至於我嘛,”他開口說,“我曾挨過鯨魚的尾巴,自然是坐在我的小艇上。我和我的同伴們被甩出六米高。不過,同教授先生所說的鯨魚相比,這條扇我的鯨魚隻是一條幼鯨罷了!”
“這種動物壽命長嗎?”龔賽伊問道。
“能活1000年。”加拿大人毫不遲疑地回答說。
“尼德,你是怎麼知道的?”
“人們都這麼說。”
“人們為什麼都這麼說呢?”
“因為人們都知道。”
“不,尼德,人們不知道。人們隻是猜測。人們猜測的依據是:400年前,人類第一次捕捉鯨魚時,這種動物的體格比今天大。因此,人們便非常合乎邏輯地猜測,現今鯨魚體格變小的原因是,它們來不及發育成熟。因此,布豐認為,鯨類動物能夠,甚至應該活上1000年。你聽明白了嗎?”
尼德·蘭沒有明白,他已經聽不進去了。這時,那條鯨魚一直在向我們靠近,他正用目光貪婪地盯著它。
“啊!不止一條,”他放聲大叫,“10條,20條,一大群!可我一籌莫展,手腳都被束縛住了!”
“可尼德友,”龔賽伊也著急地說,“為什麼不向尼摩艇長求情,準許你去捕捉……”
沒等龔賽伊把話說完,尼德·蘭已經縱身鑽進艙裏,跑去找尼摩艇長了。沒過多久,兩人一同來到平台上。
尼摩艇長觀察了一會兒在距離鸚鵡螺號一海裏的洋麵上正在戲水的鯨魚群,開口說道:
“是一群南極長須鯨,足以讓一個捕鯨船隊發財!”
“那麼,先生,”加拿大人問道,“我能不能捕捉它們,就算是為了不讓我忘記捕鯨這個老行當?”
“僅僅是為了殲滅而捕殺又有什麼意義呢!”艇長回答說,“我們潛艇上要鯨魚油有什麼用呢?”
“然而,先生,在紅海裏,您不也準許我們捕捉一頭儒艮嗎?”尼德固執地堅持著。
“儒艮能為我們的潛艇提供鮮肉。現在,是為捕殺而捕殺。我知道,這是人類的特權。不過,我不能接受這種血腥的消遣方式。濫殺像北極鯨一樣沒有攻擊性的溫和的南極鯨,你的同行,蘭師傅,他們的行為應該受到譴責。他們就是這樣使長須鯨在巴芬灣絕跡,並且將會使這種有用的動物滅絕。因此,請你饒了這些不幸的鯨類動物。就是你不摻和進去,它們已經有足夠的天敵——抹香鯨、箭魚和鋸蛟——需要對付。”
我讓讀者們想象加拿大人在聽這番教訓他的話時的麵部表情。給一個捕鯨手講這樣的道理,等於是白費口舌。尼德·蘭愣愣地望著尼摩艇長,顯然是不明白他想對他說些什麼。不過,艇長說得在理,漁民無節製的野蠻捕殺總有一天會導致最後一條鯨魚從海洋裏銷聲匿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