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沉香閣安撫過采月,就寢時亥時已過,隔窗看著夜色沉沉,他今夜不來了吧?自己為何要惹他?他都放了世晟,又何必去戳他心窩?
悶悶脫衣就寢,閉上眼,眼前出現他在雨中蒼白如紙的麵孔,歎口氣坐起身,喚一聲錦繡:“穿衣去福寧殿。”
福寧殿中燭火明亮,因三日沒有臨朝,奏折多到禦案上擺不下,地上鋪幾張大席,一摞一摞圍著禦案,皇上被包圍著,正埋頭批閱。
君婼進來喚一聲皇上,皇上抬起頭,看著他熬紅的雙眼,心疼不已。
疾步過去說道:“妾為皇上挑選緊急的,皇上閱過先就寢,其餘的留到明日……”
皇上打斷她,說聲不用,隻兩眼定定瞧著她。
君婼咬咬唇:“那,妾陪著皇上……”
皇上又說聲不用,埋下頭去,眼睛又盯在奏折上。
君婼很氣憤,我不過說了句想殺了蕭夫人,又沒有動她一根頭發,你就跟我冷著臉。也不告退,轉過身扭頭就走。
來到殿外,銘恩哈著腰笑道:“剛剛皇上發雷霆之怒,正想差人請公主前來解勸,可巧公主就來了。”
君婼愣了愣:“皇上沒生氣,好好的啊。”
銘恩搖頭:“剛剛看到百裏將軍的奏折,一撕兩半隔窗扔了出來,然後就在殿中來回踱步,說是踱步,步步都在跺腳,侍奉的人大氣也不敢出,小人壯著膽子進去,咬牙切齒的,眼睛都氣紅了。”
君婼茫然道:“不是熬紅的嗎?”
銘恩捧過手中奏折:“小磨剛撿回來的,公主瞧瞧。”
君婼接著燈光一瞧,大意是已搜查過蕭府閣樓,推斷侍衛前往搜查的時候,公主藏身在地板下的地洞中。
上麵朱筆批注,避不見朕,可惡,十分可惡!一筆一劃若刀劍出鞘,憤怒撲麵而來。
君婼咬咬唇,看向殿中。
皇上低頭忙碌,鼻端飄來幽香,知道是她去而複返。
去蕭府那日心力交瘁,出了閣樓,沒了最後一絲希望,失魂落魄,若不是阿菁扶了一下,就會從石階上一頭栽下去。
而她,就藏身在閣樓地板下,知道朕去了,聽到朕說話,竟能狠下心不見朕。
又傷心又憤怒,可聽到她的腳步聲,看到她的笑臉,便發作不出來,隻能假裝很忙,假裝埋頭批閱奏折。
她憤憤走了,心頭又空起來。
低著頭,手中朱筆已停下,盯著一行字,好半天沒動。
君婼走了過來,蹲下身埋頭在他膝上,軟糯糯道:“皇上剛剛生氣了?”
皇上躲一下不說話,君婼兩手圈在腰間:“皇上為何生氣?”
身子掙動著,君婼抱得更緊了些:“皇上氣妾避而不見?”
皇上點了點頭,君婼一手撫在他胸前:“妾擔憂世晟。”
“你隻擔憂他,便不擔憂朕嗎?”皇上十分委屈。
“可是,妾的擔憂也沒錯啊,皇上還不是將他下了獄,又上了重刑?”君婼臉在膝頭蹭啊蹭。
皇上歎口氣:“隻要你出來見朕,你一開口,朕又能將他如何,不過出出氣罷了。”
“可是。”君婼噘著嘴,“妾妒忌蕭夫人,皇上一口一個阿菁的,叫得那樣親昵,妾很生氣。”
皇上抿抿唇:“蕭大人從朕回到東都便追隨著朕,她性子開闊,大家都是那樣叫的。”
君婼換個舒服的姿勢,皇上手撫上她的發:“再生氣,也不能躲著不見朕,朕心中煎熬......”
想到那幾日生不如死,又緊抿了唇。
君婼埋了臉,很小聲很小聲說道:“皇上放開手的時候,妾還揪著皇上的袖子,妾看到皇上對蕭夫人笑,妾生氣了,鬆開了袖子……”
不敢再說下去,小心翼翼抬起頭,覷著皇上臉色:“皇上?”
皇上手順著頭發撫上後背:“朕先鬆手的……”
君婼捉住他手輕搖:“那便不提了。”
皇上嗯了一聲,接著埋頭批閱奏折,君婼趴伏在膝頭昏昏欲睡。
她在身旁,皇上心中安寧,朱筆刷刷刷,眼看著奏折矮下去大半。
低頭一瞧,君婼已沉沉睡著,彎腰抱起她進到寢室,看一眼漏壺已過三更,和衣躺下抱著她,看著她的容顏歎一口氣,她那樣在意蕭夫人,該如何?
聽不到她的回答,閉目思忖,朕喜愛君婼,也喜愛蕭夫人,不過兩種喜愛不一樣,朕對蕭夫人,遠遠看著護著,她好便罷。她是有夫之婦,朕與她,能不見便不見,是以那日不期而遇,才會生出局促。見了她也能說些心裏話,三年五載不見也沒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