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琦卻是沒什麼反應,連哆嗦都沒有哆嗦一下。
她以為坐牢她接受不了,可現在為了不坐牢,把自己曾經幹過的壞事兒說出來讓這麼多人去聽,去批判,她其實也沒有自己想象中的那麼能接受。
莊琦苦笑:“我其實一開始想當一個好後媽的。”
何小玉冷笑:“你這是又想把責任都推到我身上,說你後來會變成那樣都是我逼的?”
莊琦搖搖頭:“不是,現在回想起來我其實也記不太清了。”
“這麼多年,我為了安慰自己每一次在害完你以後我都會一遍遍的告訴自己說我之所以會變成這樣都是你逼的。”
“因為你不接受我,因為你一直和我對著幹,我為了保護自己隻能選擇對你先下手為強。”
可她自己其實知道,她之所以這麼想,把責任推到何小玉身上……不過是想讓自己心裏好受些,不用太過背負良心上的譴責罷了。
何小玉說她沒有良心,她其實還是有一點兒的。
可那一點微薄的良心隻能讓她在夜深人靜的時候輾轉反側,至於善待何小玉……不能夠。
就比如現在,她也不過是因為形勢沒人強才低了頭,根本不是因為打從心底裏覺得愧疚才說這麼多掏心窩子的話。
莊琦:“終歸是我對不起你,我年輕的時候走錯了路,性格難免偏激,一開始想岔了辦岔了事兒,之後就回不了頭了……”
鬥了這麼多年,何小玉終於聽到了莊琦說一句對不起。
可這話聽進耳朵裏,她卻是怎麼品怎麼覺得別扭。
好像哪裏不對,又一時間說不上來。
曾經她也想過有朝一日一定要讓莊琦跪在自己麵前懺悔這麼多年對自己的所作所為。
現在好不容易聽到了,何小玉卻遠沒有自己預想的那麼開心。
看著莊琦在那兒痛哭流涕,何小玉一時間有些沉默。
連她自己都分不清這種莫名的不適到底是出於莊琦還沒有付出代價,所以她覺得不暢快,還是出於她對莊琦的厭惡不單單是一個道歉就能夠抹消的。
她不說話,氣氛漸漸也冷凝下來,就連剛才還踹凳子發泄怒氣的何寬聞都下意識縮回了脖子保持緘默。
隻有沈錦。
突兀的,在眾人毫無防備的情況下,笑出了聲。
何小玉怔了一下:“小錦?”
沈錦眯起眼睛上下打量了一眼看似認錯誠懇的莊琦,笑著問何小玉。
“小玉姐,你有沒有聽過一個詞叫做偷換概念?”
偷換概念?
何小玉沒聽過,也不明白沈錦為什麼突然提起這個。
知道她懵,沈錦也不賣關子,直言道:“像是這位莊女士剛才的說辭,總結起來就是在偷換概念。”
“她避而不談自己的貪婪,自己的無恥,自己在人格上麵有多麼沒有下限,轉而把自己之所以會做那麼多壞事歸結於你逼她。”
“她說你逼她,說這個世道逼她,說人言可謂別人的眼光在逼她,她就不說是她自己純壞。”
“甚至於剛才她還推卸責任說她之所以對不起你是因為年輕時候的遭遇使她脆弱偏激。”
“說白了,她還是把她自己放在一個受害者的位置上,這不別扭嗎?”
一個加害者在懺悔的時候,對著被自己加害的人說自己其實也是一個受害者。
是被逼無奈的。
是有理由才會害人的。
這不諷刺嗎?
對著還在哭的莊琦,沈錦滿臉嘲諷:“心黑就說心黑,貪婪就說貪婪,壞就承認自己純壞。”
“你非得偷換概念裝可憐把責任都推到別人身上……嘖……平白讓人惡心。”
“難不成是小玉姐拿刀逼著你害她的?你要是不害她她就要捅死你?”
“還是你所謂年輕時候經曆過的那些不好的事兒一步步的逼著你墮落?你要是不墮落,不心黑手辣就吃不上飯了?”
都不是。
莊琦嫁給何寬聞之後想也知道日子不可能差到哪裏去,不然也不能保養得這麼好,手看著都不糙。
沈錦看莊琦的眼神就像在看一灘地上的垃圾,誰會跟垃圾共情?
她一整個人間清醒的說:“別張口閉口就說自己是被逼無奈才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