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樂舒訝然。
“那恩典便是立其女兒皇甫明月為皇後。大將軍還稱先皇曾托夢給他,道如今後宮空虛,常憂心皇脈嗣續艱厄,為憂先皇之憂,便親自挑選了兩位品行容貌、家世門第皆良的適齡女子舉為夫人,可後來不知為何,那封妃冊文上卻隻將其女封為正二品夫人,文家女兒、李家女兒則稍遜一級,為從二品夫人。”慕梅壓低了聲音,“這是李公公悄悄與奴婢說的,夫人可別跟別人說,別害了人家李公公。”
這大將軍怕是擔心單單推薦自家女兒易受人非議,便作順水人情一並舉薦了另外二位,顯得此舉看起來稍微顯得正明公道些吧。
雲樂舒好笑地點點頭,“那這正二品的位分很低嗎?”
“皇後為正一品,妃為從一品,夫人之位含正從二品、正從三品四個等級,貴人是正從四品,再往下便是沒有位分的嬪禦娘子,雖說正二品不算低,可與皇後的正一品相較,中間還是隔了兩級。”也不知道那皇甫大將軍心中可有不滿。
“那你們平時都喊我夫人,我是什麼級別?”雲樂舒心血來潮問道。
慕梅盯著雲樂舒的背影,慶幸她背對著自己,沒瞧見自己那窘迫的表情,“夫人未經禮部擬冊,也未行冊封禮,這級別......”
“那就是說,我,名義上是個夫人,實則是個沒有位分的嬪禦?”雲樂舒直切要扼,說是嬪禦還是牽強的,畢竟她沒有侍過寢。
“夫人,先頭不是因為病耽擱了嘛,君上會給您補上的,咱也不必看那些虛名,就說君上破例讓您同住承天殿,這可是獨有的一份,不正是椒房之寵嗎,所以,我的好夫人,咱得沉下心來,慢慢兒地盤算。”
這絮絮叨叨的勁兒倒像極了紫璃,有時口是心非、有時貧嘴氣人、有時自作主張,可到底凡事皆先想著她。
一想起紫璃,雲樂舒便又暗怨當日與師父見麵時昏了頭,竟忘了詢問紫璃的境況,不知她與師父出門在外,一切是否安好。
“好,聽你的,慢慢兒盤算,那新封的三位夫人,何時入宮受冊封禮?”秋千一前一後蕩著,雲樂舒玉腿垂擺,裙擺冉冉纏纏隨風吹送。
她仰頭,透過梧樹交錯的枝丫遙望天際空蒙的一片湛藍。
這三位,背後是盤根錯節的家族,不知盤踞著多少勢力。
如今看來,君亦止此番納妃倒是有幾分負心違願,被逼無奈,可曆代皇庭後宮也不乏家世顯赫、母族勢大的後妃受天子寵愛,紅粉青蛾,柔情似水,既已送至眼前,君亦止總會心動的,雲樂舒隻好如此寬慰自己。
“明日三位新夫人會直接由禮部儀仗迎入崇陽殿,行冊封之禮,明晚君上會在長樂宮籌辦慶功宴,與封妃喜宴並作一場。”
“明日......”雲樂舒忽然心生感慨,當年那個愛使性謗氣青蔥少女李鈺春,明日竟然將受聘為人婦,曾經與她幾番交手,如今想來,宛如一場鬧劇。
李鈺春乃珣陽首富李員外家的千金,長得樣貌水靈,卻是個極潑辣不饒人的主兒,本無交集,卻因上元燈節一盞花燈,鬧得與她見麵互掐,水火不容。
那是她第一回見到珣陽上元節的燈會,雲湞帶著她一路猜燈謎,贏取了一路,隻求猜謎之意趣,猜中謎底後並不取燈,唯有一個懸在不顯眼處的繪著木樨花的菱狀花燈入了她的眼。
她一路贏了許多燈謎,風光無限,早已引得李鈺春這珣陽小霸王不滿。
李鈺春橫刀搶了那花燈,她素來也是個不肯吃虧的性子,見李鈺春故意挑釁更是沒有相讓之理。
二人大打出手,爭得麵紅耳赤,終是雲湞從中調和,向李鈺春致了歉,又允諾親手給她做一個,她才不情不願地把那花燈讓了出去。
雲湞與李鈺春不過閑語幾句,始終溫疏有禮,不偏不頗,卻從此就被李鈺春纏上了。
李鈺春從那以後便頻頻出現在他們旅居的客棧,向雲湞發起攻勢。
她一開始還試圖討好她這個師妹,請她幫忙給雲湞說好話或傳遞些信物,她心中哭笑不得,卻按下不表,假情假意地替她傳話。
自然,她轉達時,會故意添油加醋,夾帶私貨。
不過李鈺春當年追求雲湞時的手筆,她至今想來還是佩服得五體投地。
送過明珠十斛,金銀一箱,後來又送南海碧螺珊瑚,冰山雪蓮,千年人參,都被拒之門外,她依舊不肯放棄,又開始送古琴、漢書、寶硯、玉簫之類的文房雅物,本來這些也沒什麼不好的,但她整箱整箱地送,一派暴發戶之態,便有些嚇人了。
雲湞多次軟言拒絕,最後李鈺春似乎覺出了什麼,竟不依不饒追著她罵,罵她什麼近水樓台先得月,處處與她作對,幾次三番暗箭傷人。
再後來,卻不知為何再也沒有出現過了,直到離開客棧,再也不曾見過麵,雲樂舒自是樂得自在,不曾去追究。
思至此,對君亦止的揶揄轉眼又變成對自己的深深同情,今後撞上李鈺春,必有沒完沒了的糾纏,此地實在不宜久留。
“夫人?您看要不別冷落君上了,您賣個乖,興許君上一開心就讓您回承天殿了呢”,看雲樂舒自顧自又沉思半天,慕梅急得直搖頭,真是皇帝不急急死太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