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拿你的心與朕換,可好(1 / 3)

雲樂舒半倚著床,身上依舊不爽利,頭也昏沉沉的,渾身發冷,便扯了棉被將自己牢牢蓋著。

窗外風吹葉動,沙沙作響,笙曲妙音隨風吹送,穿過緊閉的門窗落在耳中,聽來迢渺悠遠,缺了幾分熱鬧歡慶之感。

雲樂舒默默思量,這會兒該是君亦止宴請朝官賓客,共饗凱旋與納妃之喜的時候,然後便是宴罷珠簾半卷,賓客各自散盡,君王酒酣心熱入洞房。

倒是有點好奇,今夜他會選哪一位共度良宵。

她不知道君亦止對於這場封妃無奈幾何?不過這些又有什麼重要,會有越來越多的女人,被人以各種名義送到他的身邊。

這君上真是不好當,做他的嬪妃,也不是件易事,怎似隱於山林小居,一心一意,一琴一笛,來得怡然快意。

正腹誹著,房門“吱呀”一聲打開了。

“你家夫人就要餓死了......”雲樂舒懶懶攤攤,有氣無力地抬了抬眼皮,見到來人,驀然一驚。

來人一身赭紅冠袍,雙袖上飾九龍紋樣,腳蹬烏皮錦翎皂靴,不是君亦止又是誰?隻是他此刻怎會在此?

雲樂舒呆怔地看著他,見他在門枋外頓了頓,才撩袍邁入,裹著一陣寒氣朝她走來。

混著酒氣的微涼夜風迎麵撲來,雲樂舒頓感神氣清明,清醒了大半,淺淺打了個噴嚏,才想起把被子拉緊了。

君亦止推開門那一瞬,聽見那輕柔而鬆弛的聲音,又見到那張久違的容顏,心中諸多不悅、憤懣便全然給消磨得一幹二淨,饒是他努力自抑,眉梢眼角仍顯出細碎的笑意。

她一臉病容,卻不似那日尖銳涼薄,那般呆呆地看著自己,還打了個噴嚏,懶洋洋的,透出幾分從前病中的乖順模樣來。

君亦止想起宮人昨日與他說的那番話,凝眸看著她,終於舒心一笑。

他首先開口打破沉默,“還有力氣說話,說明還餓不死。”掃了眼四周,蹙眉道,“怕冷,為何不讓人燃起暖爐來?”

雲樂舒略顯無措,正猶豫要不要起身給他行個禮,他竟隨意地在她床邊的五腿紫檀木花凳坐了下來,她隻好擠出一絲笑來,“風寒患者既畏寒又發熱,時冷時熱的,暖爐燃滅麻煩,冷了多蓋床被子便罷了。”

房中的紫檀長方桌上擺了一個溜肩細頸的素紋瓷瓶,插了幾柄蒼秀的梧樹枯枝,枯枝上綴了幾片將黃未黃的葉子,很有秋意。

君亦止頭一回見有人拿這枯枝殘葉插瓶,竟覺別有一番雅趣。

桌前鋪陳著一張長形雪浪紙,紙上繪了一半的園景,色調淡樸,有種灰蒙蒙的觀感,梧樹下的紅色秋千懸在空中,成畫中唯一一抹亮色。

桌上擺了個蘭亭寶盒,裏頭裝了若幹顏料,藤黃、胭脂、青碧等色似乎還未被啟用,桌上的筆山架著幾支已被滌淨的畫筆,筆頭的毫毛已幹透。

紫檀長方桌旁並了個稍矮的方形桌案,上頭堆疊著許多話本雜文,最上麵一本是《清平山堂話本》,書中夾著一片梧葉,應是作書簽之用。

他命人送來的笛譜被攤開放在那桌案之上,玉笛壓著笛譜一角,靜靜地躺在案上。

君亦止見此情景,仿佛能窺見平日裏她侍弄藥材、煉製丸藥之餘,還會坐在此桌前,透過那方窗牖一邊觀園景一邊繪畫,或將畫卷收起,閑吹幾支笛曲,看看書文的嫻靜模樣。

屋內彌漫著一股淡淡的藥香,兩人雖相對而坐,卻有種說不出的別扭。

雲樂舒在被子下捏著手,麵上卻盡量裝得雲淡風輕。

君亦止收回打量四周的目光,看向雲樂舒,見她臉頰帶著隱約的潮紅,伸手去碰她的額頭,“還燙嗎?”

隻要見了她,他總是情不自禁想與她親近,說來好笑,雖好些日子不見,雲樂舒這張臉卻日日都映刻在他心中,不曾有半刻消停。

收到皇甫丹上書請立其女為後的奏章時,落拓冊封詔書之刻,崇陽殿封妃之際,還有夜夜燈明徹夜,孤枕難眠的分分秒秒,都是如此。

他氣自己日日記掛著她,不得好眠,她卻閑庭信步、插花描繪、看書寫字,夜夜酣睡,渾似個沒事人一樣無心無肺,所以忍著不見她,硬是挨到她先服了軟才有所鬆動。

本想再晾一晾她,明日再過來,卻不想她忽然病倒了,他便再也等不得。

雲樂舒微微瑟縮了一下,卻到底沒有抗拒君亦止伸過來的手,任那暖乎乎的手掌覆上她的額頭。

他的手掌寬厚,掌心透著一股溫熱,像三月春風帶著絨雨拂過她的額頭,她忽然感到一陣心神恍惚。

這樣的感覺實在過於熟悉,可怎麼辦,君亦止不是雲湞。

於是,心中那一絲悸動便盡散了,徒留一片心灰意冷。

雲樂舒強忍了淚,使勁兒搖搖頭。

“很難受?”君亦止觸碰到的,是一片稍稍高於正常體溫的溫熱,想來應無礙,可看她眼淚汪汪的樣子,不免有些擔心。

雲樂舒怏怏地搖了搖頭,“不難受。”

君亦止忽然笑了,“那就是餓了,從前你餓了也是這般,也不說,隻委屈巴巴的,叫人猜。”

“嗯,餓了。”頭甫一晃動,雲樂舒又覺一陣暈眩,便又悄悄地靠到床頭,懶得在他麵前費力支棱。

反正她萎靡懶散、不知禮數的態度,君亦止見得多了。

見她這副樣子,君亦止寵溺笑道,“膳房已經在做了。”

“我想吃桂花糕。”雲樂舒鼻塞聲略重,像是悶在被子裏說話,嗡嗡軟軟的。

君亦止一滯,“待你風寒好了再說,你現在不宜食甜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