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到了雲樂舒這兒,見她也是這般和風細雨的,與芙月夫人比,有過之而無不及。
如今的君上自小也是她看著長大的,對他喜歡的女子,不免愛屋及烏,頓時多了幾分好感。
肖嬤嬤便不推脫,坐下說道,“方才是永壽宮遣人來請夫人過去,老奴已替夫人回了,君上特意吩咐過老奴,道不必逼著夫人應酬這些來往之禮。”抬眼看了眼雲樂舒,又補充道,“那永壽宮住的是鎮國大將軍之女皇甫明月,她母家顯貴,父親戰功赫赫,又是唯一嫡女,如今受封為正二品熹珍夫人,是目前宮中位分最高的娘娘,身份自是貴重,封妃翌日,各宮該前去行禮問安的,老奴因念著夫人身子有恙,不願夫人受累,晨起已著人過去稟明情況了,怎知她們竟上門來了。”
金嬤嬤呷了口茶,略帶揶揄,“原來是來請夫人過去問安的,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專門過來找茬的,是哪個敢與你這宮中的老人兒這般不客氣?”
肖嬤嬤想起方才那小丫頭張牙舞爪的模樣,心頭那火蹭蹭地又湧了出來,“這永壽宮的怕是不好惹,方才來的丫頭是熹珍夫人陪嫁的丫頭,叫芸清,內府撥了許多宮裏的老人過去,熹珍夫人仍將一等主事的位子給了那年輕丫頭,她那雙眼睛生在頭頂,我區區一個老嬤嬤又算得了什麼。”
雲樂舒幹笑幾聲,附和道,“這丫頭真不懂事......怎麼能這樣慢待嬤嬤您?”
“夫人,雖說您未經禮部擬冊受封,您也不比她們差多少,萬不可自慚形穢,今日雖說未前去問安,還回絕了永壽宮的召見,可咱們有君上口諭,是占了理兒的,所以,您不必害怕,若日後她們不依不饒,老奴自會替夫人料理。”
雲樂舒不知這個肖嬤嬤為何對自己這般偏護,但見她言辭真誠,頗有長輩之慈,心下便愈發尊敬起來,“多謝嬤嬤維護,我不在乎那些虛名,她們不來招惹我,我自是不會去招惹她們,相安無事便好,今後這芷蘿宮就有勞嬤嬤費心了。”
她此時才知君亦止調用這二位嬤嬤來她身邊是什麼意思,原來是給她攔虎截狼用的。
有她們在,她便可少受些無由叨擾。
金嬤嬤道,“熹珍夫人底下的人敢這麼無禮,想來是熹珍夫人欲效仿呂後,仗身家權勢,立自己威儀,日後這後宮隻怕不太平。”
她悄摸瞥了雲樂舒一眼,見她雙手垂放身前,手上的結心扣隱隱流光。
不必她細心糾正,也能將背脊挺得筆直。
雲鬢似疊嶂垂於耳側,珠玉似華翠綻於發間,皓齒朱唇,眉翠眸清,美得出塵脫俗。
隻要她肯靜靜待著,氣韻自如芝蘭高潔,便尋不到半點鄉野女子的粗莽來,倒真似個如假包換的世家貴女。
她本不覺這雲氏有何值得她花心思討好的,畢竟她連正式的冊封禮都無,宮中既開了納妃這道口子,日後新人漸密,她又無家族依恃,前途可謂蒼茫。
可靜下心來看雲氏容貌,真是越看越驚心。
便是故去的芙月夫人年輕時也未必比得過她,那新進的三位加起來也不如她,再瞧那肖嬤嬤的架勢,還有君上的口諭......
她便將心中那柄稱往芷蘿宮挪了幾分,暗道今後教雲樂舒規矩時也不必太過嚴究古板,免得討她生厭。
“憑她做什麼都無礙,這兒有二位嬤嬤操持庇護,我再放心不過。”
肖嬤嬤嚴肅的臉緩緩有了些笑意,轉頭與慕梅道,“慕梅,我方才那套,你多學學,以後我們不在,夫人也得有人護著才行。”
慕梅似有為難,支支吾吾道,“這......奴婢品階沒有那芸清高,怎敢還手。”
雲樂舒忙拉過慕梅,上下打量,“她還打你了?”
“不不不,是肖嬤嬤被那芸清推搡了幾下,嬤嬤忍無可忍才出手打了她。”
雲樂舒將目光轉至肖嬤嬤,“您無礙吧?好歹您是長者,沒輕沒重地,摔了可不得了。”
昔年見過一個獨居老者,隻因冬夜起身時跌了一跤,摔碎了尾骨,熬了兩個時辰便去了,都未及等他們趕到。
肖嬤嬤笑道,“老奴這身子骨硬朗著呢,那丫頭傷不得我的。”
她目光又落到慕梅身上,“我並非要你以暴製暴,隻是要你知道一個理兒。那芸清雖是永壽宮一等主事宮女,卻也在我之下,她敢在我麵前出言不遜便是她失禮在先;待她說明來意我先是以咱們夫人玉體未愈為由婉拒,她開口便斥責芷蘿宮不懂禮數故意推脫,不將她主子放在眼裏,上來便要給咱們扣大帽,我便隻好將君上所言托出,可她聽了竟上綱上線,說什麼是夫人不主動前去問安反要永壽宮遣人來請,理虧在前,非要請夫人前去分辨清楚,帶著幾個太監便要硬闖,她小小奴婢敢如此無視君上口諭,強闖宮門,且來勢洶洶,顯見是領了她主子的命,要她無論如何都要把人請去的,這鴻門宴豈能說去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