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有記憶起,紫璃就一直在身邊與她作伴,她們相依為命、惺惺相惜,早無主仆之別,她一直把她當做姐妹看待,也對她天生的自輕感感到無奈,無論怎樣勸她,她始終執意以奴婢自稱,大抵是覺得隻有如此才能永遠留在她身邊吧。
“小姐,你說這些是何意?”就算雲樂舒早已將她的賣身契燒成了灰燼,她卻也從未想過自己有一天要離開她啊。
“我要用我的一生去追隨他,但我不能也要求你舍棄你的一生,來追隨我啊。”
“那也是我心甘情願的,你是我在這世上唯一的親人,我怎能......”
眼淚無聲,落在白玉盅內。
“你有沒有想過,我今後都可能像飄零的浮萍一樣?”雲樂舒臉上仍帶著溫溫的笑,眼睛紅紅的,“紫璃,我們一直想要的不就是安寧和幸福嗎,哪怕不幸福,安寧也是可以的,我隻是希望,我們之間至少有一人得美夢成真吧。”
君亦遠看著雲樂舒,不止一次地想,原來這便是所謂“造化弄人”。
紫璃哽咽道,“我陪你找到公子和先生,我們還像從前一樣在一起,不好嗎?”
“師父他最後一次見我,還勸我永絕此念,我實在不知該如何取得他的諒解,”雲樂舒苦澀一笑,笑出兩行淚來,“師兄他走了這麼久,魚箋雁書,半封也無,他若是與我一樣不懼習俗教化,情深如舊,又怎會是這般態度?我隻怕他不僅躲著師父,將來待我追去時,他也要躲著我,若他真鐵了心躲到哪處世外桃林,我大概真的會似一葉浮萍,在泛泛人海裏飄蕩至死......”
究竟能否找到雲湞,她心中根本無底,若是一輩子也找不到他,餘下半生便隻能在尋覓中度過,又何苦拖著紫璃陪她奔波苦熬。
“擦擦淚,要是讓皇兄知曉我們招你哭成這樣,下回要見你可就難了。”君亦遠說著話,眼睛卻看著紫璃。
兩心相許還能相守一生實在不易,若是......若是確定了心意,定要牢牢守住,不叫任何人有機會橫加阻攔。
紫璃仰頭,一把擦幹淚水,頃刻間露出笑顏,眼眶紅紅的,鼻子也紅紅的,笑得滑稽,“好了好了,快別哭了......公子若知道你哭成這個樣子隻怕心疼死了,至於我嘛,不必擔心,王府的人待我很好。”
不過一句“王府的人待我很好”,君亦遠便似吃了迷魂藥一樣飄飄然起來,他直起身子,向雲樂舒鄭重道,“樂舒妹妹你放心,紫璃本王會替你照顧好的。”
“有王爺這句話,我便放心了,日後紫璃或駐留山中,或另覓去處,或於王府長留,還要看她自己的意思,王爺,善自努力吧。”
“本王自會努力的。”君亦遠拋了個媚眼,又變回玩世不恭的模樣。
紫璃心中動蕩,往返垠梁、滬洲這一路,他們拌嘴打架,爭論不休,卻不知何時種了情根,發了愛芽,彼此雖未言明,卻已心知,可她心中仍有諸多牽掛,諸多矛盾,諸多遲疑,也尚未知彼此心中那情分到底有多深厚,是否能扛過霜凋夏緑,扛過人情往複。
“我說,你們在外麵玩了這麼久,又給亦萱帶禮物,什麼兔兒鞋、雙魚香囊、紙鳶的,看來玩得還挺開心?”雲樂舒盯著紫璃失神的模樣,笑眯眯又道,“有什麼有趣的可否說來聽聽?”
紫璃目光閃躲,埋頭飲潤肺生津茶。
“這一路不過就是連哄帶騙地讓小梨子代勞替亦萱選禮物,本王這些年什麼都給那小丫頭買過了,實在是想不好;然後就是帶著她遊山玩水賞景......嗯......還有吃好吃的。”
“可,王爺你不是帶著她去追我師父的嗎?”
“本王辦事不力,在垠梁時確有過一回已經快追上了,可偏偏本王那車夫半路跑了,連累本王一個尊貴王爺親自趕車,這才與羅醫師失之交臂,自那日起,便似無頭蒼蠅似的,又是迷路鄉野,又是遇險山林,後來實在沒辦法才回了珣陽,本王深以為愧,隻好更加賣力討好小梨子了......”
雲樂舒大概聽出些暗度陳倉的意味,卻也不揭穿,隻眯著眼饒有興味地聽著。
紫璃卻又往他身上砸了一顆果子,“說了不要給我取外號,什麼小梨子,你還是小蘋果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