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衛心下不安,卻仍強裝鎮定答道,“昨夜醜時過後僅有一對中年夫婦攜子出城及一名老者出城,並無其他異樣。”
君亦止聞言,端著茶盞的手鬆了鬆。
藍玄道,“這麼說來,人還在城中?實在不合理,昨夜這樣好的機會,夫人若真想逃,應當速速離開珣陽才對。”
君亦止眸色深邃起來,問道,“你們可記清楚了?”
守衛連忙解釋道,“屬下不會記錯的,我們二人均敢以項上人頭擔保,昨夜是除夕,進出城者隻有寥寥數人,故而我們二人記得十分清楚,確實隻有那對中年夫婦及老者出城。”
藍玄又細細詢問了那幾人的外形容貌,均與雲樂舒不符,正狐疑間,便聽其中一名守衛緩緩道,“若是醜時之前,倒是有一人行跡堪疑。”
君亦止的目光停住了轉動,隻像鷹隼一般,死死盯著那守衛的臉。
守衛緩緩說來,“大約子時,有一獨身男子出城,五尺的身長,身形纖細,手腳細長,身上裹了厚厚的大氅,卻仍十分怕冷似的,說話時似唇齒交戰,冷得直發抖,他道自己是江湖人士,因舊疾突發,急需出城尋藥,屬下見他一臉病容、孱弱不堪,便未多加阻攔。”
“鏘”的一聲,君亦止將茶杯狠狠砸落在地,茶水頓時撒了一地,眾人一驚。
“君上請息怒。”趙立盉忙喚人將滿地狼藉收拾了。
藍玄還想繼續確認,又問,“此人容貌如何?”
君亦止冷笑一聲,與他說道,“不必問了,那必是她。”
他心中自有一種像雄鷹一樣的警覺,那守衛不必把話說完,他的直覺已告訴了他答案。
“她往哪個方向去了?”君亦止忍下心中怒火,問道。
守衛戰戰兢兢答道,“徑直往北。”
“藍玄,你持一支精銳,以最快速度往北追尋,她單槍匹馬,身子嬌弱,或許跑不了太遠,剩下的便交由大理寺和閑引閣去辦。”君亦止吐出一口氣,胸腔內的怒火隻增不減。
雲樂舒是子時出的城,那時宮中晚宴方散不久,他回宮時分明還看到她還在,即便她趁他睡下馬上離宮,騎快馬到城關亦至少需要半個時辰之久,她又怎會於子時出現在城門口?
按時間推算,恐怕她借故離席時便已開始動身了,而他回承天殿所見之人也必定不是雲樂舒,而是她特意安排的替身,用以攪亂視聽,拖延時間。
想起昨夜那女子的拘謹顫栗、那床蓋錯的錦被、特意熄了大半的燈火及被遣盡的宮人,如此種種跡象叫他不得不確信自己的推測是對的。
那麼宮中到底有誰人接應?她又是如何不知不覺逃出去的?
這一切謎題,推本溯源,恐怕都要從那個值夜的宮婢入手。
回宮路上,逐玉恰好送來由大理寺轉呈的關於那名宮婢的供詞,他粗粗看了一眼,黑著臉徑直往長春殿而去。
該死!竟然聯合起來騙他!
君亦止隻覺自己的心肺都要氣炸了,她如此暗度陳倉、裏應外合,便隻是為了出宮去與人私奔,那他這些日子以來的真心相待又算什麼?她到底把他的尊嚴和真心置於何地?
長春殿的宮人在見到氣勢洶洶闖了進來的君亦止時,連通報都未曾來得及,便見他長驅直入,一腳踏進了自家夫人的內殿。
李鈺春昨晚一夜難眠,直到晌午才拖拖遝遝地起了床,此時正坐在鏡前準備洗漱,見君亦止帶著逐玉風風火火闖了進來,大驚失色。
“不知君上駕臨,所為何事?”李鈺春伏倒在地,聲音發顫。
她心中難以置信,怎麼才一上午的時間,君亦止便能查到她這裏來,可情勢未明,她也不敢輕易鬆口,隻好明知故問。
“你當你深夜潛入承天殿又悄聲而退,朕查不到?”君亦止將衣角一甩,一陣風似的坐下。
李鈺春心下一涼,咬唇不語。
“逐玉,與瑛夫人說說,經大理寺一番拷問,那名宮婢吐出了什麼?”君亦止低頭看李鈺春驚懼交加的模樣,不覺可憐,隻覺可惡。
“回君上,宮婢碧兒受不得皮肉之苦,三兩下便交代了來龍去脈,昨日她設計令當值的宮婢與之換班,又將殿中之人引開,令瑛夫人伺機混入殿中,雲夫人借病離席後,她便回到殿中與瑛夫人接應,待君上入睡後方借宮衛輪崗換班之際送瑛夫人回了長春殿。”逐玉簡明扼要將經過道出。
君亦止瞳孔深邃,劍眉皺起,連撫了三次掌,似笑非笑,“可真是費了好大的苦心,竟連永巷水下的那條密道都能被她找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