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玄,你帶著你的人馬隨朕到汴州。”君亦止額間突突作響,微闔了眼,又睜開。
他心中似有了眉目,篤定雲樂舒必定為著節省時間早日到汴州去,沿著垠梁、滬洲、珩城、嶠北這條最近的路走。
果真是急不可耐,君亦止兀自冷笑。
就是不知雲湞的出入城記錄究竟是誰調出來給她的,隻怕是日防夜防、家賊難防。
藍玄問,“君上,何時啟程?”
“半個時辰後。”他與逐玉幾個已趕了一日的路,馬都換了不下三匹,握了一日的韁繩,掌心都磨出了血痕,肩背乃至手臂亦酸痛得幾乎抬不起來,他轉頭又朝李府尹道,“就近尋個地兒,修整一番再啟程。”
李府尹一怔,頗有些意外,才忙命人帶著君亦止一行人到最近的驛站去了。
心裏暗歎:看來這個逃犯確實是頂頂頂要緊的,使一國之君如此不辭辛苦地親自追捕。
雲樂舒趕至西城門時便知她猜測的不錯,君亦止的人十之八九以為她直奔滬洲而去了。
除了北門外,其他門雖按令戒備,卻隻是把人攔下一一盤查。
此時天色已晚,守衛亦顯了憊懶之態,她將結心扣藏進窄袖中,又拿帶子仔細纏住,方牽著馬兒到城門守衛處應要求取出籍契供查,並不慌不忙地告知來往之處,守衛又例行問詢了些事況,她一一答過,才予通行。
出了城,她的心情方輕快了些,卻把騎馬的速度緩了緩。
夜深風涼,風刮得她陣陣顫栗,不知又走了多久,才找了處荒廢的茅屋停下休息。
好不容易找了些柴火生了一堆火,與馬兒相偎著取暖,心想待明日一早,趁著入城趕集的人潮混進了城去,再添置一身厚衣。
馬兒均勻地呼吸著,吃罷了她方才順手給它拔來的草葉,看起來舒服愜意得很。
她啃著幹巴巴的餅子,隻覺得味同嚼蠟,難以下咽,不由得與它低語,“這樣淒涼的場景,也隻有你能如此安之若素了......”
年初二馬上就要過去了,家家戶戶圍爐笑談,一片溫暖歡樂,她卻隻有孤身一人,且流落他鄉,在無邊的嚴寒孤寂裏苦熬著。
若是師父還隻是師父,師兄還隻是師兄,紫璃也還未成為北平王側妃,現在他們四人應該正在百靈山中閑話家常、歡笑連連吧?
一夜孤冷,霜寒露重......
天才微微亮,雲樂舒睜開眼睛,伸手揉揉酸痛的腰肢和肩背,歡快地與馬兒說道,“小馬兒,咱們要進城去啦!”
大年初三,許多勤勞的商販已開了市,早早拉車挑擔地入城去了,雲樂舒便混在其中。
雖還是被抽檢了籍契,但守衛一見到籍契上蓋著的戶部印章,便也無甚可疑了。
雲樂舒暗喜,“這籍契果真是好用。”
她先到路邊小攤上吃了碗麵,再尋到一家藥館請其代煎一帖桂枝湯,也不再讓郎中把脈了,恐又露出女子身份。
她趁藥館煎藥時,又到隔壁成衣鋪子去買了身麻布袍衫換上,還特意買了件夾絨的中衣穿在裏頭,結心扣依舊被她仔細地纏在窄袖中。
她尋了一個錢莊,拿一張銀票去換了些碎銀和銅板,又將剩餘的銀票和換來的碎銀銅板分了不同幾個地方仔細放著,就怕被人偷去,她如今可指著這些錢過日子。
到藥館飲了藥後,她又找夥計要了些藥渣和平日裏給病人包紮用的布條,方尋了個僻靜無甚客人的客棧下榻,好好兒洗了個熱水澡,又將用藥渣泡過的布條將左手手腕處嚴嚴實實包紮了起來,偽成手腕扭傷狀,這樣亦能掩人耳目些。
她想了想,又在臉上塗了一層徐娘粉,原來那張本就蠟黃的臉又多了一片黃褐色的斑點,眼下及額頭還有些瘢痕,使人見了便覺得她是個沉痼已久之人。
她再往頭上戴了個黑襆帽,才打量了自己這一身,心想哪怕是師兄與她麵對麵撞上,亦難以認出她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