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暉樓門庭豪闊,車馬起落繁忙,貴客往來頻繁。
小廝門童忙著引客,其中一個見了鄺之妍,笑臉迎來,“鄺小姐可好一陣沒來了,快裏麵請。”
見她身邊還有個年歲稍長的白麵公子,便問道,“這位是?”
“是我表兄,你稱他為白公子便可。”鄺之妍言簡意賅。
小廝機靈地接過她們手中的雜貨,“白公子頭次來,小的給你們尋個上上的雅座,請隨我來。”
雲樂舒左手拿著個冰糖葫蘆,右手抓著兩串糖人,一瘸一拐地與鄺之妍並肩入了茶樓,與鄺之妍十分親密。
這副模樣實在算不得雅觀。
有人暗笑,這鄺家何時有個這樣不穩重的輕浮表親,一舉一動哪裏像個高門顯貴的公子。
“鄺小姐、白公子,今兒你們來得晚,於先生已說了好一會兒了,精彩部分怕是已經錯過了。”小廝轉頭道。
“無妨,先聽聽看再說。”鄺之妍看雲樂舒上樓時有些費力,出手扶了一把。
很快三人便落了座,雅座麵朝一樓的說書堂,視野極好,連說書人麵上的表情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此間與鄰座以一麵通頂的彩繪菡萏承露象牙雕插屏相隔,插屏多處鏤空,嵌以薄紗,影影綽綽可見隔壁坐著位手持折扇的男子,身側立著個隨從。
小廝手送來鄺之妍慣點的茶水和糕點,便俯身退下。
“哥哥,你試試這個茶,裏頭放了玫瑰香露,可香了,每回來我都會點上一壺,再配著這酒釀圓子吃,絕不比宮裏的山珍海味差。”鄺之妍斟了一杯,放到雲樂舒麵前。
雲樂舒將竹簽上最後一顆山楂吃掉,才空出手來托起茶盞,小飲了一口,“果然不錯,玫瑰養顏補血,女孩子喝最好了。”
“小姐,公子快聽,於先生好像在講邊疆抗敵的新故事。”桑穗最喜歡陪著小姐來茶樓聽於先生講故事。
一聽此次不同於往日,講的不是癡男怨女、鬼怪神論,卻是邊關烽火、兵革之禍,頓覺耳目一新。
雲樂舒便往樓下的說書堂望去,一方朱紅書案整齊擺著各類話本書稿,筆墨紙硯一應俱全。
年輕的說書先生一身低調的長袍,坐於案前,手邊擺著一掌長三指寬的紅木醒木。
隻見他口沫紛飛,舌燦蓮花,說得激昂振奮,卻戛然而止,捧起茶盞飲了一口。
眾人方開始喁喁私語,七嘴八舌地討論起方才的情節。
不過一口茶的時間,眾人便被一記醒木拍案的響聲攫去注意。
“諸位,且說那猖狂賊夷扮作良民入了比丘國燒殺搶掠,無惡不作,比丘國國主實在忍不可忍,便下令封關,夷狄見無縫可尋,竟揮旗叫囂,意圖強攻......”
於先生掃視眾人,頓了頓,撫掌而歎,“想那夷狄不過化外之民,卻無知無畏,粗莽勇猛,竟將比丘國的戍邊將士打得倒戈卸甲、節節敗退,實在可歎!”
“比丘國好歹是個囫圇小國,怎麼打不過夷狄那東一簇西一簇的散兵遊勇?”台下有人大聲質疑。
台下人紛紛附和,於先生拍案止語,解開謎底,“諸位有所不知,比丘國連年內亂,兵馬待籌,國祚待興,國主廣開言路,從善如流,亦有意先富國安民,使百姓富足無憂,而後再行壯國強兵之策,人算不如天算,雖可見家給民足,兵馬強悍之日近在眼前,卻偏跳出來那般凶悍的敵人作祟,比丘國自然應接不暇。”
於先生又接著道,“這日,夷狄列陣於前,囂張叫陣,比丘國戍邊之衛,兵糧未足、人馬皆疲,如何迎戰?主將便主張以柔克剛,派使者前去斡旋,以拖延時間,待國主派兵襄援,如此才拖住了對方,夷狄本說好三日後廝殺一場,定個勝負,卻在第二日忽然反口,攜數千賊寇兵臨池下,還將使者斬殺於陣前,一時敵方士氣大漲,守邊之戰,危如累卵,國破家亡,便在眼前!”
於先生濃眉大眼,麵色凝重,眉間皺成個川字,說得繪聲繪色,好似那夷狄馬上就要攻入燕京來了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