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等便將此處騰出,先到前廳等候王上。”鄺老夫人緩緩起身,目光凝重地看了雲樂舒一眼,帶著兒孫離開了涼亭。
很快,涼亭中隻剩下嶽暻、雲樂舒二人。
一個別過臉不知道在想什麼,一個麵露悅色閑然靠近。
嶽暻走到她身邊,語氣一改方才的狂妄強勢,溫聲軟語,“孤三番四次相救,方才還在鄺家人麵前替你隱瞞身份,如今你竟連舉手之勞都不願意幫?當真是個沒有心的。”
“我說了這事並不是非我不可,而且我還有其他事情要做......”雲樂舒昂首對他對視,仍試圖說服他,未曾察覺混淆於他唇齒間的異樣溫情。
嶽暻微微俯身貼近,得以近距離地觀摩麵前的女人。
素麵瑩潔,肌骨如玉,下頜線好似緊致了些,鬢發被利落綰起,隱隱露出額間、耳側被刮劃的疤痕。
疤痕已極淡,隻有像這般麵麵相對時方能看清,他還是忍不住心疼,“受傷的時候疼不疼......”
這麼看著她,他心頭湧起一種莫名的隔世之感,不過分離兩個月,根本談不上久別重逢,他卻似經曆了一場生離死別。
這樣一個她,能繼續在這世上活著,真是極好。
這沒頭沒腦的一句,讓雲樂舒斂眉蹙額,大惑不解。
嶽暻總給人一種極度的矛盾感,明明精善弓馬騎射,氣質卻閑雅清貴,身姿雄健英挺,臉卻長得異常俊美,言行舉止總給人一種浪謔之感。
他作為藩國之主,持虎狼之威,尊貴又威赫,可是他為景岄時,卻浪蕩不羈、喜怒無常,令人難以捉摸。
雲樂舒此刻便覺得他詭猾善變,明明方才還威風赫赫地在人前擺譜恐嚇,現在卻裝模作樣,顧左右而言他。
她滴溜溜轉著眼眸,似乎想從他麵上窺出些究竟來。
“真不知你這腦子是不是隻有在孤麵前才這般不好使......”她這嬌憨柔鈍的姿態,真是時時刻刻要把人的心給勾出來。
嶽暻目光柔了柔,順勢在她身旁坐下,開始循循善誘,“你在鄺府的事情,你就不想知道孤是如何得知的?”
“你是如何知道的?”雲樂舒聞言皺眉,這正是她一直想要問的。
“有一隊人跟了你們一路,似乎錨定了你,現下正藏在鄺府附近窺視,極可能是你的仇敵派來暗殺你的,你們今日在街市橫行無忌,他們卻未曾下手,許是因為身處異國,不敢在孤眼皮底下將事情鬧大,孤猜測大抵他們正在想更周全的辦法,比如深夜潛入太傅府暗中將你殺之,畢竟你毫不設防,身上還有傷,又比如在下一次你與鄺之妍出門時,再借機將你殺了,孤今日便是先發覺了潛藏在人群中的殺手,才順藤摸瓜地發現了你。”嶽暻眼底的詭詐隱藏得極好,被雲樂舒一如既往地忽略。
“他們!他們竟然追來了嶽國!”雲樂舒大驚失色。
鄺老夫人一家好心收留,若因她纏上人命官司,或是害鄺家的寶貝獨女出個什麼意外,她萬死也難贖其罪。
本來想在此養好傷後再回圖璧,如今看來,是留不得了。
“你當日為何在汴州不告而別,拚了命也要從孤身邊逃走?既然走了,又為什麼不去槐裏,卻來了嶽國,成了太傅府的座上之賓?”嶽暻故作懵懂,一派無辜模樣,“記得你當日還衝孤大喊什麼‘不會讓你得逞的’,孤實在不明白是何意,能否請姑娘闡解一二?”
“為何輾轉到此,說來話就長了。”雲樂舒不願多費口舌與他交代這麼多,隻道,“鄺家是我的救命恩人,你今日也見了,他們毫不知曉我的身份,日後若因我扯出些麻煩官司,還請你主持公道,莫叫他們行善事,落罵名。”
嶽暻莫名有些好笑,“孤看起來像個昏君?”
鄺太傅闔府上下皆對他忠心不二,平時亦廣施善舉,他有何道理不維護這樣的純臣之家?
“未知全貌,不敢妄評。”雲樂舒淡淡道,抬眼見嶽暻直勾勾地盯著自己,忍不住眼皮翻動,露出幾分警惕,“閣下究竟想要做什麼?不如開誠布公吧,隻是你也知我現下正遭人追殺,本就自顧不暇,當日欠你一個請求,可能還還不起。”
“雲樂舒,你如今待我真是生分了許多,罷了,你就當我一番好心喂了狗吧。”嶽暻此刻未自稱“孤”,還喚她本名。
雲樂舒忽然想起與他共乘一船從金陵至汴州的那段時光,並不算融洽,拌嘴爭執常有。
“閣下真是一片好心,還是另有圖謀呢?不知拿我的人能交換些什麼好處?兵馬?軍器?權勢?”雲樂舒眉眼微動,盡是揶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