梨園裏大部分人都去了郊外道觀,被王氏的驚喊引出來的不過四五人,其中還有兩個年歲不大的女孩子,一見滿地是血的慘狀,便驚慌失措地躲到了梁柱後。
餘下三個男人,均為手無縛雞之力的樂工。
三人見情勢危急,立時手忙腳亂向前搶奪林月虛手中的匕首。
“求求你們......去幫我找大夫好不好?我需要很多三七、龍骨,還有幹淨的棉布......”雲樂舒哀求地看向梁柱後的女孩子,眼淚啪嗒啪嗒地落下,瞬間又盈滿眼眶。
她按著羅不悔的傷口,甚至騰不出手來擦一擦淚。
“若實在沒有,石榴花也......”說到此處,雲樂舒咬著唇哭出了聲。
這個時節去哪裏找那麼多的石榴花呢......
兩個女孩子嚇傻了,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你......我們......我們這就去,你別急......”
二人慌亂地拔腿衝了出去,一個往最近的醫館而去,一個飛奔到庫房去尋棉布。
“怎麼辦......我要怎麼救您......血止不住了,爹,怎麼辦......”鮮紅的血凝在五指之間,她能清晰感覺到自己手掌下溫熱的血液在向外傾瀉。
她無助地絮語,沉甸甸的絕望籠罩著她,令她幾欲窒息。
她腦中陷入混沌之境,目光逐漸透出迷離,仿佛又變回了曾經那個癡癲的少女。
羅不悔臉上的血色已然褪盡,蒼白的唇微動,用力抬手輕撫她的手,想要喚醒她,“舒兒......你快......快去幫爹爹找大夫,爹沒事,爹自己可以......按住傷處。”
說罷便推開了雲樂舒的手,自己單手按在傷處。
其實他很清楚這一刀深入髒腑和脈管,不怪雲樂舒使盡全力壓迫傷處都止不住血。
他這麼說,隻是不想她因為他延失逃命的機會。
她此刻大受打擊,迷了竅,根本無力招架一個殺心喧沸之人。
隻有趕緊離開這裏,才能有一線生機。
羅不悔的叮囑,忽然讓雲樂舒找到了方向,她渾身抖索著扶著桌沿站起,哽聲道,“爹爹......你一定會沒事的......”
眼見雲樂舒準備逃離,林月虛頓然變容,持匕亂劃,滿心幻想著“魚死網破”的暢意,猩紅雙目似地獄魔頭,往日那翩翩君子的容姿全然不見。
他已被恨意吞噬,抱著與雲樂舒同歸於盡的想法,行為狂躁暴烈,那三人合力竟都未能將其製服,反被其傷刺傷多處。
旋踵之間,林月虛已脫離了鉗製。
他手執利刃,用盡全力朝尚未站穩的雲樂舒刺去——
“舒兒......”羅不悔的聲音裏透著撕心裂肺,他奮力想要起身,卻反重重摔回地麵。
傷處因被拉扯,出血的速度更加疾速,他身上的衣袍全被血液浸濕,紅得像染坊裏新漂的布料。
雲樂舒眸色浮沉,定神過來時已躲避不及,倉皇地瑟縮了一下,跌倒在地......
朦朧淚光中,一抹熟悉的身影飛身而來,猶如天神降臨,將她牢牢護在身後。
君亦止情急之下,生生以手抓住了匕首,以身體擋住林月虛的糾纏,快速轉頭看了眼雲樂舒,見她手上身上全是血,慌了神,“你何處受傷了?”
林月虛沒有給人片刻喘息的時間,因為他知道,他的時間已經不多了。
他因常年抱著笨重的琵琶,練得臂力超群,君亦止方有所鬆懈,他便撲過去,以左臂掙開君亦止,欲側身越過,去刺雲樂舒。
君亦止一驚,再次赤手空拳攔住其攻勢,爭攔之間,一時不備被刀刺中肋下,悶哼一聲。
君亦止劍眉微皺,冷冷乜視林月虛一眼,後仰躲過他毫無章法的亂刺,側身飛踢,飛雲掣電地將其手中的匕首踢飛。
隨後王氏、何堅帶著官兵轟然而至。
不過一瞬,便將被繳了械的林月虛團團圍住。
先前被雲樂舒請求去找棉布的女孩子回來了,怯生生地將手上的棉布遞給雲樂舒,很抱歉地說,“姑娘,我找不到三七,和什麼骨,也沒有石灰,我隻找到這些棉布......”
藍玄匆匆趕來,身後跟著張弼,見了麵前的場景,不由得一驚。
滿地的狼藉,地上一片血泊,羅不悔闔目躺著,不知生死。
雲樂舒則半趴在羅不悔身邊,手上抓著一團棉布無濟於事地摁在羅不悔胸前,無助地哭泣。
她腿下枕著碎瓷片,裙擺都割破了也毫無知覺,晏子繆也倒在地上昏迷不醒。
張弼首先看到了君亦止手上流動的血,他火急地抱著藥箱欲上前,君亦止輕輕捂住肋下的傷,蹙眉道,“先救羅醫師。”
張弼隻好轉身,喚了一聲“姑娘......”
雲樂舒沒有反應,仍保持著方才的姿勢。
君亦止隻好上前,小心扒開她的手,把染了血的棉布扔在一邊,將她攬到一旁。
張弼連忙打開藥箱,取出止血藥散等物,快速地剝開羅不悔的衣服,撒到其傷口上,又倒出兩粒附子丸助其續命回陽,然後喚人取來被褥、火爐、熱水等物,
“你身上哪裏受傷了?”君亦止急切地抓著她的肩,上下打量,才發現血跡全是後來染上的,她應該沒有受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