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亦止聲音疏穆,透著帝王威嚴,“嗯。汴州諸事便按朕日前與你商榷的進行,試行期間若有不妥,再擬疏上奏。”
雲樂舒不自覺抬眸看向身旁的人。
長身直立,蕭疏挺拔,側臉似巒峰淩厲,眉眼不怒含威,對任何人都莊肅有餘,偏偏待她柔和,對她溫斂,百般細膩,萬種包容,麵對她時好像有用不完的耐心。
宮中人人都道他輕忽女色,非沉湎聲色之人,可她偏偏隻有這張皮囊可堪一提。
那麼,他......到底愛她哪裏呢?
何堅頷首應是,又話別幾句,君亦止道,“不必送了,以免惹人注目。”微微側臉輕聲提醒雲樂舒,“走了。”
她收回飄散的思緒,緊緊跟在他身邊。
晏子繆抱著兔子,垂頭跟在二人身後。
後門停著一輛不起眼的馬車。
雲樂舒被君亦止扶著上了車,轉身時見晏子繆替自己抱著兔子,主動伸手去接他懷裏的兔子,“給我吧。”
晏子繆以為她厭惡得連兔子都不願由他抱著,臉上不覺顯出幾分灰敗。
“你不舒服嗎?要不要讓張太醫幫你看看?”雲樂舒半蹲在車轅處,抱著兔子本欲入內,又回轉身來。
“屬下......屬下沒有。”晏子繆被這突然的關懷亂了手腳。
“你沒事就好......”雲樂舒麵露愧色,“幸好隻是迷藥......”
晏子繆睜著眼睛,大概沒有想到她會是這樣的反應,不僅沒有怪罪,還覺得於他有愧。
君亦止輕咳了一聲,撫著肋下,突然皺眉道,“傷口有些疼......”
雲樂舒這才從愧疚感中破出,急忙騰出手來扶他上車,“快上來,我幫你看看是不是傷口又裂開了。”
晏子繆才反應過來,便聽得馬車內傳來一句話,語氣略顯輕愉,“走吧。”
“抱著。”懷裏被不由分說地塞了一坨雪白,君亦止一僵,雙手略顯局促地攏住。
麵前的人又遞過來一根菜葉,他隻好拿受傷的手輕輕壓著兔子,防它遁逃,騰出另一隻手接過那根新鮮的菜葉。
雲樂舒側身解開他腰間玉帶,低聲囑咐道,“元旦隻認吃的,你給它吃,它便不會亂動了......傷口怎會突然疼呢?”
纖纖玉指靈動地解開他外袍衣帶,指尖的溫度撫過他胸前肌膚,挑著衣襟準備剝下他半邊衣袍。
君亦止心潮暗湧,低頭看她心無旁騖的模樣,隻覺煎熬。
“別脫了。”他目光閃躲,看向啃著菜葉的兔子,又道,“已不疼了。”
那攪弄人心的柔胰小手卻未有半刻停頓,衣袍滑落至繃緊的小腹,襲來一陣涼意。
“衣服都脫了一半了,你就讓我看看,傷口莫名生疼,萬一是炎症感染,或腐肉潰爛,萬一留下疤就不妙了。”雲樂舒輕輕挑開紗布,見傷口愈合良好,隻是仍泛著紅,她小心翼翼將紗布壓了壓。
君亦止滿不在意抿唇一笑,“放心,我的體質不會輕易留疤,你看看我的背,幼時曾受了極嚴重的鞭刑,留了很深的疤,如今也看不出來了。”
雲樂舒便順著他的話轉頭去看他的背,疏長挺拔的脖項下是成片的遒勁膚骨,脊骨如同蜿蜒山脈,將闊落的背垂分兩扇。
果真如他所言,未見那鞭笞留下的疤痕。
雲樂舒忍不住湊近,終於看到些端倪。
她徐緩地撫過他的背,指尖傳來異樣的觸感,那疤痕盡管極淡,卻異乎他原本的皮肉,手指撫過依然能感覺到輕微的凸起。
肖嬤嬤曾滿是痛惜地與她說過,當年他差點死於那場鞭刑。
她顰眉凝眸,細細撫過他的背,唇齒輕啟,默默數著縱橫斜掃其上、整整十道淺痕。
愈合成這般,已十分理想,可她不知為何,卻隱隱覺得心疼。
她靠得極近,幾乎貼著他的身體,微顫的指尖撫過的每一寸肌膚,皆留下熨帖而綿長的暖意,微薄的氣息在身後吐納,惹得他陣陣心顫。
偏偏她本人端得一身正氣,根本不知這樣無邊際感的舉止早破了男女大防。
君亦止繃著身體,一動不動,嗅著她身上的淡香,忽然覺得自己實在太過別扭。
與其每次與她相對時總是閃躲不安,不如坦然地接受她的親昵之舉,總歸,待他傷愈後便不會再有這樣的機會了,而她不曾對他動過心,這種種看似繾綣的觸碰不過是她心底的愧意使然。
既無關風月,何必自亂心弦?
何況接下來將與她數月朝夕相處,躲可躲得及?
“這疤痕近看還是能看得出的......”雲樂舒輕聲道。
“那你要不要幫我看看我肩膀上的牙印還在不在?”她未曾注意他唇角帶著打趣的笑。
停住替他提衣服的動作,雲樂舒竟不假思索地應了“好”,傾身過來仔細觀察他的肩臂。
她那認真的模樣,憨直有餘,很是呆萌可愛,他心都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