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樂舒亦覺是這個理兒,但想著方才自己為了逗弄他,自己反差點一口氣上不來,又覺得悻悻的,隻問他,“你這手上的藥才停了幾日,方才這麼急促地撥弦,無礙吧?”
君亦止將左手正反翻過,略挑了挑眉頭,好似暗中忍痛的模樣,“既是測驗,自是用盡全力才能展現真實的愈合情況......”
嬌小玲瓏的玉手,濕漉漉的,包裹著一粒飽滿的梅子,熟透的梅子黃澄澄的,在她不甚寬闊的掌心轉動,像頑皮小兒手中緩緩滾動的手鞠球。
話未說完,雲樂舒已蹙著眉丟下手中的梅子,複捧起他的左手翻來覆去地看。
她捏了捏他略顯硬實的掌心,“痛嗎?這般猝然用力,也不知道會不會傷筋動脈,能使上力嗎?你真是的,我方才不過逗你玩,你怎麼能真的就忍著痛附和我呀?”
張弼恰從另一側走來便見這幕,他一雙眼睛似狐狸眼似的敏銳,看向君亦止的眼神略有些鄙夷,“嘖,肋下那處傷就罷了,這手上的傷月前就好全了,實在裝不下去才拆了的。”
堂堂一國之君竟要靠這樣上不得台麵的小心機來討人姑娘的心疼,未免太有損皇家體麵了。
猶是他聲音壓得極低,晏子繆與阿兆卻聽得真切,二人麵麵相覷,皆是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樣,而後又咬著唇拚命忍著笑,實在忍不下去隻好跟在張弼屁股後麵回了艙房。
君亦止看她一臉著急,忍不住問,“你是真的對外傷急救一知半解?”
不然怎會任他與張弼紅口白牙,說什麼她便信什麼,至今都還沒發現他左手的傷痊愈了。
“從前就不肯好好學,每回隨我爹下山,這種包紮處理傷口的髒活師兄又不舍得讓我動手,我確實是不怎麼會分辨傷口的愈合情況,也隻曉得一些零散的急救知識,那傷若生在別人身上,又分辨不出入刀深度,亦無法通過疼痛感判定傷口的愈合程度,隻大概知道傷口脫了痂才算好得差不多了。”
“你這傷倒是奇怪,痂早落了,卻仍時不時地痛......”
兩雙手相觸生溫,連帶著雲樂舒手上沾染冰水的涼意也消減了幾分。
半天也瞧不出個所以然,她抬眸,突然瞥見他眼底的謔笑......
“你騙我......”有人後知後覺,惱羞成怒,又氣又惱地站起身來,居高臨下地盯著某位瑟瑟發抖的病號。
君亦止頗感冤枉,初時雲樂舒痛失父親,身心俱傷,行船湖海之上,又勾起她曾經中箭落水的陰影,整日心悸多思,唯有他的傷能牽動她的心緒,他便借身上的傷轉移她的注意力。
這招也著實好用,屢試不爽,不知不覺就騙到了如今。
不過要說全然未藏一點私心卻也不然,無法企及的月光偶爾灑落心波,無意蕩起幾絲漣漪,於他而言,是極美妙的一枕黃粱,亦是臨近夢醒仍試圖抓住的一絲綺念。
“你便看在我夜夜為你撫琴助眠的份上饒了我這次罷?”君亦止從瓷盆中撚起一粒黃透的梅子遞到雲樂舒麵前以示求饒。
白皙的指托著金黃的梅果,是落在眼睫下一道養眼風景。
那美景的主人一臉笑意地看著她,眸裏似蓄滿泉水的白玉渠,明亮而清澈。
雲樂舒垂眼接過梅子,嘟嘴抱怨,“真壞。”
梅子入口,貝齒輕輕咬破表皮,滲出汁水無數,甜中微微帶著一點兒酸,惹得眼皮一顫,柳眉微蹙。
待酸味過了,便隻剩清新的果甜香縈繞在舌尖,慢慢地潤澤過咽喉。
“不知紫璃是喜歡酸的,還是喜歡辣的......”雲樂舒看著咬了一半的梅子,沒頭沒尾說道。
“嗯?”君亦止依舊溫溫看著她。
“話本裏說孕中若喜酸,肚中懷的便是男孩,若喜辣,便是個姑娘,酸兒辣女,或許有些依據。”眼眸流轉,唇角微翹,似乎藏著一點雀躍與期冀。
“那你希望莫氏肚子裏的孩子是男孩還是女孩?”瓷盆中的冰塊漸漸化開,君亦止看向微漾的水麵,那裏倒映著半張瓷瑩白小臉。
“嗯......”她仰頭看了看遠山青青,近水粼粼,凝眉認真地想了一番,“若是尋常市井人家,生個兒子最好,不過這孩子既然生於王府,是個嬌囡囡也極好,若看著她從肉乎乎的小團子長成亭亭玉立的大姑娘,嬌滴滴地喚我姨母,撲到我懷裏撒嬌,是不是也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