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皇甫明月年紀輕,皮膚生得白皙,平時對自己多精養細護,常用各種珍貴藥物內服外敷,所費不貲,雖隻是中等之姿,五官亦稱不上驚豔,保養妝扮之下也勉強能叫人眼前一亮。
燈燭色暖,她雪白的麵龐透出少女的羞紅,一雙眼睛蕩漾著嬌喜,光可鑒人。
“娘娘天姿國色,不妝而麗,這樣簡單的裝扮才襯得出娘娘的美來。”芳若此前隻見過長春殿的瑛夫人及甘泉宮的婉夫人,瑛夫人勉強算是嬌俏玲瓏,婉夫人更是相貌平平。
她心中暗覺任何一位都比不得皇甫明月好看,因此誇讚的話說得極為誠懇真切。
“芳若慣會說好聽話哄本宮,這碧璽手串便賞你了,拿著,本宮特許你今晚早些回去休息,去吧。”皇甫明月笑吟吟地將腕上的手串摘下。
芳若受寵若驚,撲通跪下,雙手捧著那手串千恩萬謝,才回了耳房。
素顏白麵,紅衣掩映,皇甫明月用指腹沾了一抹櫻紅口脂點在唇上,勾唇一笑。
在西北時,她對自己的容貌極為自信,隻是嫁入內庭後被雲樂舒搶去了頭籌,才使她隱約自卑起來。
如今放眼望去,宮中再無勁敵,隻有她——才配得上那個俊朗卓絕、龍章鳳姿的男人。
芸清取來披風,披上皇甫明月肩頭,又替她係好帶子,扶著她到殿外。
一頂氣派的軟轎停在殿外。
李懷賢迎了上來,看了一眼芸清,笑道,“皇後娘娘,君上不喜外人在場伺候,隻讓娘娘一人前往。”
皇甫明月聞言麵色有些不自然,隻覺連脖子根都燒了起來,轉身與芸清道,“芸清,你在宮裏等本宮吧。”
李懷賢又道,“不好叫芸清姑娘苦等,君上與皇後娘娘今夜就宿在湯泉宮,明日奴才再將娘娘送回。”
皇甫明月麵上又是一紅,又羞又喜,“那便不必等本宮了。”
湯泉宮有幾處泉眼,匠人因地製宜修建成閶闔宮殿,獨門獨棟,與宮中連綿的宮室遙對相間,互不幹擾。
宮外一圍刺柏林立,枝繁葉茂,自成屏障,宮內留有湯泉一池,湯池四周楹柱撐頂,亭蓋覆頂,作擋雨遮陽之用,四麵通風散熱,以防湯泉過熱使人窒息。
湯泉池水麵開豁,能納多人,池壁由圓潤卵石砌成,泉水自石壁四周的泉眼迸流而出,又經池中排水漏口泄出,池中湯泉始終清澈如鏡。
殿中依勢造湖石山景,栽花草樹木,幽謐之間不失雅趣。
湯泉後有一白石窄道,閑步之遙可見一處建在礎石上的朱窗軒榭,其間置有帷床、妝台、高櫃、桌椅並盥洗梳妝之物。
湯泉宮中燭火疏散,又有林木花叢蔭翳,顯得尤其黯淡,隻有湯泉池畔明亮稍許。
四根立柱上壁燈爍亮,燭火的光被薄薄的水霧籠罩住,將湯泉池中的人氤氳得虛實不明。
君亦止赤身浸泡在湯泉中,健碩脊背倚著石壁,雙手垂放水中,闔目沉冥。
健康的肌膚在水裏泡出粉色,冷峻的臉微微泛著紅,像極醉酒後的酡暈,周身的疏涼似被驅散了幾分。
身上的酒氣猶在,他的意識卻異常清醒。
“君上,皇後娘娘到了。”李懷賢的聲音傳來。
君亦止緩緩啟眸,望向斑駁樹影下的女子,目光溫潤,口吻柔軟,“皇後......你來了,朕等你許久。”
他喚的“皇後”就在眼前,心裏蕩映的身影卻是另外一個。
“臣妾......見過君上。”皇甫明月手指捏著披風,略顯窘促。
“李懷賢,你下去。”他嗓音低醇,笑道,“皇後,別傻站著,過來朕身邊。”
李懷賢垂首退下,轉身前瞥過皇甫明月一眼,神色顯得意味深長。
皇甫明月紅著臉走到池畔,垂眸看向君亦止。
薄霧與光影繚繞其間,本就出眾的顏容仿佛謫仙下凡,看得她胸口狂跳,麵紅耳赤。
她嬌羞道謝,言語熨帖,“君上為臣妾的立後大典受累了。”
“不下來一起沐浴嗎?”他薄唇微抿,似笑非笑。
皇甫明月本就羞怯,想起老嬤嬤教導床笫之間可借欲拒還迎調情弄意,更加扭捏起來,“臣妾......”
君亦止便不再催促,反和容悅色地招手喚她過來,“你若不下水,便在旁陪朕吧。”
他聲音裹著蜜糖似的,皇甫明月乖順點頭,紅著臉走到池畔石階處,挨著他坐下。
湯泉汩汩冒著熱氣,蒸得人愈發輕飄飄的。
她聽著熱泉湧動,水聲嘩嘩,又看了看外圍昏黯的景象,心裏莫名感到惻惻然,“君上,為何不讓人多點幾盞燭火,臣妾有些怕黑。”
君亦止爽朗一笑,半仰起頭凝她,“有朕陪著你,你還怕嗎?”
她亦垂眸看他,烏發濕垂,唇紅齒白,眼中迷蒙一片,讓人難辨深淺,可偏讓人甘願沉淪其中。
她聲音不覺帶了幾分嬌怯,“臣妾還是怕。”
“那朕便隻能哄著皇後飲酒壯膽了,你手邊那壺是陳年的蘭陵美酒,這酒酒質純正,口感醇厚,飲上一杯你就不怕了。”君亦止臉上仍笑著,眼神緩緩轉至池畔台麵上擺放多時的酒壺之上,“勞煩皇後斟滿。”
皇甫明月將兩個金盞斟滿,將其中一杯捧至君亦止麵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