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鳥語清靈,皇甫明月緩緩睜眼,看到的是軟紅紗帳、朦朧光影。
懸在帳頂微微晃蕩的喜字同心結,紅色穗子被涼沁晨風吹得忽散忽聚。
她看著身側空無一人的竹簟,闔目凝神,四肢五骸的酸脹使她逐漸清醒過來。
“皇後醒了?”男子低醇的嗓音像一渠清水流過周身。
她渾身一激靈,溘然睜眼,隻見輕薄的紗帳透出個影綽的身影。
原來不是一場夢。
君亦止站在窗前,半邊身子淋在熹微晨陽中。
頎長腰身,挺秀如山,隔著紅帳與光暈,俊逸得不真實,他微抬雙臂,正由印雪伺候穿衣。
皇甫明月翻過身,掀開薄衾正打算起身,才發現自己不著寸縷,忙驚慌失措地蓋上被衾躺了回去,臉上一片臊紅,“臣妾起晚了,未能伺候君上穿戴,真是當罰。”
君亦止斂衽走到床前,手從紅帳穿過,去拉她的手,“昨夜......皇後辛苦了,該賞才是。不著急起,等睡足了再叫印雪伺候你洗漱。”
皇甫明月嬌嗔地在他手上輕拍了一下,“屋內還有人呢......”
印雪恍若未聞,隻埋頭整理君亦止換下的衣物。
君亦止抽開手,未有半分收斂,反笑問道,“這軒榭清幽宜人,沐浴洗漱方便,是個尤雲殢雨的好地方,朕很喜歡,皇後可喜歡?”
皇甫明月羞答答地翻身朝裏,手裏攥著紅色的錦衾,噥噥應道,“喜歡......”聲音細若蚊蠅。
“那以後都來此處可好?”他聲音裏透著風流。
“嗯......”
聽得帳中人扭捏的回應,君亦止轉過身,眸光倏忽之間變得陰冷無情,口吻卻依舊溫柔似水,“那朕上朝去了,你再睡會兒。”
便疾步離了軒榭。
“印雪,取本宮衣服來。”皇甫明月吩咐道。
雖然君亦止讓她再睡會兒,她卻哪有心思再睡,心裏滿是少女初經人事的欣喜快意和愜心羞澀。
“皇後娘娘先披上袍子,奴婢扶您到屏風後著衣。”印雪遞上一件胭脂色緞袍,轉身將兩側窗牖闔上。
君亦止竟也舍得讓身邊的宮婢印雪伺候自己。
紅帳挽掛金鉤,皇甫明月眼皮掀起,看著帳子外畢恭畢敬的印雪,心頭莫名的得意。
屏風後擺了兩個巨大的黑漆百寶嵌嬰戲圖方角立櫃,對開兩扇門,鑿雙環式銅合頁把手,把手拉開,見得櫃中數層堂板,整整齊齊疊放著各式簇新衣物,紅黃藍綠青紫,層層按色擺放。
“娘娘,您昨夜的衣裙都濕了,這裏的衣服都是君上命司衣局為娘娘備下的,您先從這裏頭挑一套,奴婢將您的衣裙洗淨熨燙後再著人送回寶華殿。”印雪道。
皇甫明月點點頭,指了指最上層一套正紅色的常服,命印雪取下一看。
上好的織錦絲綢,織出牡丹花色,胸前點綴大小均勻的純白珍珠,垂下銀色流蘇縷縷,不失華麗,她極喜歡。
印雪輕手除下她臨時覆身的袍子,淺淡的痕跡交錯在她身上。
她垂頭看了一眼,又拿指尖輕輕撫過,腦中回想起昨夜的一番雲雨,羞臊得滿臉通紅,咬著唇暗笑。
她下意識看向為自己穿衣的印雪,不料她隻是恭敬有加,臉上並無任何訝異之色,便悄悄斂了笑。
綢緞質地輕薄,夏日穿來尤其涼爽輕盈,這樣的布料極其珍貴,他轉手便贈了她這麼多。
她好奇地打開另一個櫃子,放的都是君亦止日常的衣服,她又忍不住垂眸嗤嗤一笑。
君上這是真的打算將這湯泉宮當成二人尋歡作樂的愛巢了。
穿好衣服,二人來到屏風前。
印雪重新將窗牖支起,窗外花攢錦簇的景象忽然映入眼簾。
沿著窗欞攀援的淩霄花幾欲將嬌豔的花朵探入房中,順著窗景往外遠眺,更是滿園繁花,薔薇、芍藥、牡丹爭妍鬥豔,芳香暗送。
此處因有湯泉,空氣濕潤溫暖如春,又無屋簷樓閣遮擋,花草樹木皆生機盎然。
軒榭通風,明間敞亮,鳥鳴風動,微風挾裹花香穿透堂間,消得暑熱,又靜得人心。
草木芳麗,雲水嬉戲,在這樣靜謐的軒榭中,紅帳金鉤,錦被翻浪,縱情吟歡,無拘無束,果真是別有一番情趣。
確實是個極好的地方,難怪宮中人以湯泉宮賜浴為寵,也難怪他喜歡在此與她巫山雲雨......
一側窗前擺放了一架烏木螺鈿妝台,台上擺了數個裝滿首飾的妝奩,及一應胭脂水粉、玉梳銅鏡等等。
皇甫明月看向鏡中含羞淺笑的自己,眸中春潮連波,頰麵紅潤光澤,忽然便有了少婦的意態。
她暗道,男女情事,真是奇妙。
印雪伺候其洗漱梳妝後,李懷賢便仍用那頂軟轎將人送回了寶華殿。
寶華殿外,宮人站了一圈,均在等皇甫明月回宮,待那頂軟轎款款而至,眾人看到轎上滿臉生花的主子,個個眉飛色舞,麵色歡快。
“皇後娘娘,那奴才便告辭了。”李懷賢拱手道別,隨軟轎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