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十五,王府一早遣人來請,說是側妃娘娘將臨盆,想要雲樂舒到王府陪顧。
雖頗感突然,卻是意料之中。
所幸她早收拾好包袱,亦與宅中老管家作了交接,隻等胎兒誕下,她便啟程離京。
雲樂舒得了信,著急忙慌拉著阿兆往王府趕,見滿大街熱鬧非凡,家家戶戶都在為中秋祭月神采買祭品,才想起這日是中秋。
秋暮夕月,萬家團圓,這兩個孩子真是會挑日子。
今年宮中由中宮皇後操辦中秋團圓家宴,邀五親六眷入宮同歡。
君亦遠因放心不下即將臨盆的妻子,向宮中告了假,留在家中與闔府共慶佳節。
王府上下本忙著布置迎寒祭月,又要設大香案,掛彩燈,又要備月餅、西瓜、蘋果、紅棗、李子、葡萄,還要準備一應香燭、寶塔、祭祀用品,忙得不可開交。
誰料一早側妃娘娘便開始腹痛,接生嬤嬤看過之後,直接發話說這是發動的征兆,令早早定下來負責打下手的丫鬟婆子們燒水的燒水,煮參湯的煮參湯,備床褥的備床褥,甚至還請了宮中禦醫在產房外等候,以備不測。
雲樂舒到時,君亦遠正油煎火燎地來回踱步。
見了她,急忙拉過她的手,“樂舒妹妹,嬤嬤不許本王進去,你快替本王進去陪陪她,她一直喚著你的名字。”
產房的門緊闔著,隱隱聽見裏頭接生嬤嬤的安慰和引導。
雲樂舒絞眉,思忖片刻才從阿兆手裏拿過做好的那些香囊,推門而入。
無論如何,紫璃需要她,這麼多護身符,總能消擋她身上所攜的不祥厄運吧?
“紫璃,你感覺如何?”雲樂舒匆忙入內,取出一個福壽娃娃香囊,又將其他幾個暫時放在博古架上,走到床頭將那香囊係在帷帳的金鉤上,雙手合十,“諸佛護佑,保佑生產順遂,母子平安。”
“你何時變成個神婆了?”紫璃躺在床上,精神尚可,隻偶爾微微蹙眉,應是腹中陣痛,見了她心情稍有鬆弛,“嬤嬤說雙生子怕是沒這麼快出來,還有的熬呢,不過倒沒有想象中那麼難受。”
雲樂舒坐到床畔矮凳上,抓住她一側的手,“這香囊是我親手做的,裏麵裝了大佛寺的護身符,都說靈驗得很,我特意拿來送給孩子的,本該給你們一家四口一人備上一份,無奈大佛寺一符難求,實在不夠分,你們闔家就合用一個吧。”
紫璃被沉重的肚子壓得喘息略重,輕輕笑道,“孩兒們可是有福了,能得姨母親手縫的香囊......擦擦汗,你看你額發都濕了。”
雲樂舒戲笑,“不怪姨母小氣便好。”才拿了帕子拭汗。
“叫你住府裏你又不聽,來回地折騰,你......額......”紫璃深深皺眉,突然痛苦地呻吟,扯皺了覆在下身的薄被。
“側妃娘娘別說話,保留些體力。”接生嬤嬤掀了被子一角察看,平心靜氣道,“馬上發動了,娘娘抓著頭頂的綾布借力,用鼻子吸氣,用嘴巴呼氣,盡量保持平穩呼吸。”
紫璃點頭,伸手去抓懸捆在床架上的綾布,嘴裏不時發出痛苦的低吟。
“你們三個洗淨了手,一個續熱水,一個擰熱巾子,一個準備給側妃娘娘擦汗。”接生嬤嬤對產房中三個留內伺候的丫頭婆子吩咐道。
接生嬤嬤對婦人生產之事熟門熟路,有條不紊地將事情吩咐下去。
眾人瞧著,隻覺有了她,便似有了定海神針般。
雲樂舒道,“嬤嬤,我來負責擦汗吧,一會兒若她困乏,我再給她喂參湯。”
接生嬤嬤點點頭,又轉頭去掀被子,“大家各在其位,聽我的吩咐。來,娘娘,您可以用力了,切記,一鼓作氣!”
紫璃肚中的痛感越來越強烈,一連蓄力又用力發動,幾番下來已汗濕床褥枕巾。
她咬唇忍了許久,還是痛得喊出聲來。
“側妃娘娘,忍一忍,見著孩子的頭了,用力!”
接生嬤嬤額間也出了汗,顧不上拿帕子,直接抬手用袖子拭過。
雲樂舒用溫熱的巾子為她擦去汗水,又換了一條新的去擦她的淚,“紫璃,很快你就能見到你懷胎十月,血脈相連的孩子了,你再堅持一下......”
紫璃隻以迭次響起的痛呼回應她。
雲樂舒聽著聲聲慘叫,幾欲落下淚來,不忘與產房外那逡巡的身影寬慰道,“王爺放心,紫璃與孩子一切正常。”
過了一會兒,產房湧起一股血腥,旋即響起嬰兒響亮的哭聲。
接生嬤嬤喜道,“恭喜王爺側妃,第一胎是位小公子!”
屋裏屋外歡聲一片,君亦遠趴在門上,借著門縫窺望,聲音顫抖,“阿璃你辛苦了,樂舒妹妹,你替我看著她......看著她......我與醫士就在外頭,別擔心啊。”
侍女們相顧而笑,心道,明明最擔心的人是王爺......連側妃娘娘都要比他鎮定自若些。
接生嬤嬤麻利將孩子包在丫鬟遞過來的幹淨被褥中,順手抱到床前,“側妃娘娘看一眼,這孩子紅光滿麵,胎發直立猶如寶冠,是有福之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