嶽國橫軋圖璧北隅,國力日益壯大,在此戰中未得好處又徹底與圖璧翻了臉,始終是個埋在地下的隱患,不知何時會爆發。
是以,圖璧雖平了內亂,仍是倒懸之急。
好不容易才重逢相見,雲樂舒不想他還為國事煩心,便不問他軍營裏的事情,隻關心他的身體,或說些無關緊要的事情。
兩個人相依坐在馬車裏,雲樂舒靠在他肩頭,說的是分別半年來自己的情況。
她不厭其煩地分享些瑣事,繪聲繪色地與他說長煙皓月的的趣事,又說君亦萱婚事,說自己悄悄學了琴,還央著肖嬤嬤教她做他喜歡吃的糕點,後宮事務她也在金嬤嬤的指導下條條件件都理地妥帖,還說為慶祝他歸來她特意命人設了家宴......
男人的重量壓在肩頭,雲樂舒才發現他竟慢慢支撐不住倚著她睡著了。
她個子比他小了很多,他這樣靠著反而不自在,她想抽出手來調整姿勢,讓他睡得舒服些。
卻發現自己的手被他緊緊攥在手裏,怎麼都抽不走。
她於是無可奈何地笑,梨渦像蜜一樣甜。
她小心翼翼用另一隻手輕輕描摹他山巒般雋秀的眉毛與鼻梁,利落如刻的下頜和豐盈似露的唇。
隻可惜閉著眼...
若是再用那溫柔多情的眼瞳看她,她隻怕此刻便要忍不住去吻他,她這般想著,竟鬼使神差地真去偷親他。
他額間微微一蹙,卻沒有醒來,看來是真的鞍馬勞倦。
車簾拂動,漏入銀華疏影,君亦止像是長久難得好眠終於安然入眠一般沉沉睡著。
沉睡的俊顏透著安然和鬆懈,雲樂舒忍不住又吻了吻他的臉。
那時候他也是這樣,奔命一般,馬不停蹄地跑到汴州見她......
在軍營已舉行過犒賞慶功宴,大軍仍駐守在邊境,未調回京師,君亦止隻讓逐玉率襄援前線的金吾衛回京戍防待命。
藍玄作為主將,被留在邊境清理戰場,整編叛軍,君亦止亦有心讓他戍守西北,與其父一南一北鎮守疆域。
......
君亦止甫一回宮,君亦萱便眼巴巴地找來承天殿,欲言又止的模樣。
“這會兒不去長樂宮等家宴開席,跑來承天殿做什麼?”君亦止在馬車上歇了一路,回宮沐浴更衣,換了一身暗紫紋雲紋團花常服,卸了玉冠,束以玉簪。
洗去舟車勞頓的疲倦和風塵,身上隻餘滌淨清爽的閑適。
雲樂舒臂上搭著他的玉帶,在替他平整衣襟,看著君亦萱,了然一笑。
“萱兒恭喜皇兄得勝歸來,不知皇兄身體可康健?”君亦萱笑嘻嘻問道,看了一眼眉眼間還殘存疲累之色的君亦止,又問,“為何藍玄他沒與皇兄一起回來?他之前答應我,這場仗打贏了就回來的。”
“朕覺心口疼......”君亦止眉宇輕蹙,作出絞心之狀,雲樂舒忙側身往前,一臉擔憂,“怎麼突然心口疼?”
“張太醫不是隨軍了嗎,他沒給皇兄好好看診嗎?”君亦萱道。
君亦止摟過雲樂舒,語氣喟歎,“金嬌玉貴,捧在掌心養大的妹妹,麵對出征歸來、九死一生的哥哥,卻隻有假情假意的關心,心裏想的都是別人......做哥哥的怎麼不心痛?”
雲樂舒才知他是裝的,嗔怪地掙開,把玉腰帶隨手塞回給他。
“......萱兒就是好奇,問一問罷了。”君亦萱麵露赧意,扭了扭自己的衣角。
“藍玄如今是一方主將,還有很多事情要做,朕將他留在西北頂皇甫丹的空缺,萱兒可願意遠嫁西北?”君亦止垂首係腰帶,帶鉤卻怎麼都扣不上,雲樂舒隻好上前幫他的忙。
“朝中又不是隻有一個武將,我看五哥哥如今應付起國家大事也像模像樣了,皇兄派五哥哥去曆練曆練,把藍玄調回來吧,我不喜歡西北......”君亦萱深深抿唇,急巴巴說道。
“真是女大不中留,妹妹終究是別人家的,隻會心疼別人,還好朕與你五兄身邊有人疼,要不然這心都涼透了......”玉帶係好,他便順勢抓住了身邊人的手,炫耀般地朝君亦萱戲笑。
君亦萱被他一陣挖苦,忍無可忍,將雲樂舒拽過來,氣惱道,“姐姐,你看皇兄他,他就是故意氣我的......你管管他......”
“欸?你這丫頭怎麼還不改口叫皇嫂?”君亦止又將人拉回身邊。
雲樂舒受不了兄妹二人幼稚的耍鬧,“好了好了,多大個人了,還和妹妹這樣鬧,先去長樂宮吧,長煙皓月還等著見皇伯伯呢。”
君亦止這才收起玩笑,正色道,“萱兒,你的婚事朕放在心上,但你要懂事,要知道先國後家的道理。”
雲樂舒也道,“萱兒,你皇兄不易,大大小小許多事都要他親力親為,絞心費腦,若有其他選擇,他自然也緊著你的婚事,你若是真的愛藍玄,便是天涯海角也願意隨他去,西北有什麼不好呢?那裏有藍玄呀。”
雲樂舒說這話的時候,君亦止忍不住癡癡地看她,目光裏著了迷。
她設身處地地為他辯解,對他的關心情見乎辭,他心裏一陣觸動。
為了他,她留在這逼仄而狹小的四麵宮牆中,隻因為其間有他......
君亦萱瞥見自己哥哥黏糊糊的目光,又見雲樂舒神色溫柔,兩個人站在一起那樣般配,那樣繾綣,倒認真琢磨起西北與藍玄孰輕孰重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