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甘心以死謝罪......”薛若柳跪倒,甚至還想俯身磕頭。
“大姐姐......”雲樂舒忙扶起她,快聲道,“我與君上沒想要你死。”
哪怕她這樣說,薛若柳卻沒有半分被釋免的喜悅。
她難道聽不出那言外之意?
其實事已至此,她根本不在意自己的結局如何,君亦榮已死,她也不願獨活,隻是孩子......
她看向床上安睡的幼兒,目光變得哀傷。
快兩歲的孩子,卻連一句“爹爹”都不會喊,見了人隻會笑,別人無論說什麼,他都聽不懂,反應極其遲鈍。
這孩子生下來便有缺陷,每個人心知肚明,可全都配合默契,對此閉口不談。
他是她和君亦榮的孩子,唯一的孩子,哪怕天生是個癡兒,他們也想陪他好好長大,可是......如今再也不能了。
這孩子本可以無憂無慮地過完這一生,偏偏父母、胞弟權欲熏心,仇恨難解,執意送她的孩子上了這條不歸路。
“妹妹,紫璃,你們抱抱他。”薛若柳語氣極溫柔,“或是最後一次相見了,你們抱抱他......隻是可惜他還不會叫姨母。”
她不願她為難,也知這孩子終究是個禍引,即便先天有缺,世人也容他不下。
紫璃下意識看雲樂舒一眼。
兩人都懂薛若柳此話何意,雲樂舒心頭很亂,又道,“大姐姐,我與君上會善待你的,待事畢......”
“妹妹,如今我隻想帶著孩兒下去陪他,你便成全我吧,我不舍得讓他一個人孤零零在地下,我要帶著孩子去找他......”薛若柳打斷她的話。
雲樂舒不知自己是如何出的大理寺,隻覺得心中蕭瑟一片。
那孩子軟綿綿的身體抱在懷裏,叫她忽然想起了長煙和皓月,也想起了她自己那個無緣的孩子。
她原本就糟糕的心情,更加雪上加霜。
為什麼非要謀逆,為什麼偏偏要讓這麼好的大姐姐經曆這樣的事情......
紫璃見她神情恍惚,伸手扶她,兩人出了大理寺,阿兆與晏子繆迎上來。
“下官恭送夫人、王妃。”獄丞依然恭謹有禮,抬手行禮。
紫璃先上馬車,雲樂舒與獄丞微微頷首,正欲轉身。
連獄丞也鬆了警惕,覺得此番探監就算是安然無事落幕了。
“嘣!”什麼東西被引炸了。
而後滾滾黃煙噴湧而出,瞬間遮擋了視野。
“捂住口鼻,這煙是迷煙!”不知道誰喊了一句。
濃煙裏,有人倒地的聲音,有急速的踏步聲,也有刀戟出鞘的摩擦聲。
“保護夫人,王妃!”
“謹防劫囚,保護人犯!”
大理寺內外戍守的守衛頃刻而出,街邊本隻有兩三個民眾,忽然之間變成了十來個,全都是偽裝成平民的武士。
煙霧漸散,待看清局勢,獄丞頓時冷汗直流。
大意了,所有人都大意了......
那迷霧堪堪放倒了馬車內的北平王妃,以及現場未來得及作反應的五六名獄卒,大理寺內外加起來還有十幾位精兵守衛嚴陣以待,對付這些草莽武夫綽綽有餘。
可眼下他們根本不敢輕舉妄動,因為——
就在方才那倏然之間,那雲夫人已到了他們手中!
這幫人深諳圍魏救趙的兵謀之計,顯是早就計劃好的。
照這情形,大理寺是不放人也不行了。
“放開夫人!”晏子繆捂著口鼻,露出來的兩隻眼,顯露驚慌。
他摻著不小心吸入粉霧、目眩神迷的阿兆,略有些狼狽。
“叫你們的人放下兵器,退後!否則,我殺了她。”
蒙麵的年輕男人聲線沉悶,目光陰冷似毒蛇,長臂彎鉤,將雲樂舒控在身側,左手抓著一柄長劍,抵在雲樂舒纖細的脖頸處。
劍光如芒刺,映著黃昏的殘陽,隻消持劍之人稍稍一用力,便引血光四濺。
在場所有人的動作不約而同地凝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