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知道,嶽暻心中自有一杆衡量利弊的稱。
“皇太孫”在君亦止手裏,皇甫家的軍隊被收歸,兵符也回到了藍玄手裏,局勢甚為不利,他自然有所顧忌。
救出“皇太孫”,再借嶽國之力奪位,則還有個響亮的正經名頭,嶽暻或許還能考慮繼續進行南下圖璧的計劃。
可惜薛家崩落無存,他手下無人,憑他自己,要想從大理寺獄救出皇太孫,簡直癡人說夢。
他隻好與皇甫明月合作,他借她父親留下的心腹手下劫獄救人,而他答應事成後,將那妖女送與她處置。
本來說好速戰速決,劫持雲氏以作人質,救出皇太孫後立即撤離,皇甫明月卻突然露臉,還對雲氏動手。
不知鬧的是哪一出。
“你放開她,朕任你處置。”君亦止說著話,眼睛卻並未看皇甫明月,隻是死死盯著她手裏的尖刀。
刀刃上沾了她的血。
“你若動她,今日絕不可能活著離開此地。”他字句擲地有聲,充滿帝王威嚴。
可惜皇甫明月根本不怕。
薛錦押著雲樂舒,瞥了一眼外圍的士兵,又瞟了一眼皇甫明月,心生防範。
雲氏可不能死在這裏。
“任我處置?嗬。”皇甫明月諷笑一聲,眼裏盡是落寞,“哪怕你假意逢迎,騙我真心,滅我族人,殺我父母,我也沒想過要殺你,隻不過......”
充滿恨意的眼睛直勾勾地轉向雲樂舒,雲樂舒便似被那森冷的目光剜了肉般。
“卻也不會叫你好過......你不是最愛她嗎?你既然甘願拿自己換她,想必她對你來說,比你的命還重要,那麼,我在你麵前刺她一刀你會痛吧?刺完一刀,再續一刀,如此一刀刀地放血,直到她血涸而亡,你看可好?”
薛錦兀然變了臉色,心道這瘋女人竟要在君亦止麵前如此折磨雲氏,屆時人質一死他們便無了依恃,對方震怒,反而惹火燒身。
“你當真是不想活著離開麼?若是不想,我便舍命陪你玩一場。”雲樂舒眼中並無畏懼。
皇甫明月嗬嗬笑出聲來,竟是十分縱情盡興。
卻聽得眾人毛骨聳然。
“是朕......對你不住。”她神態趨於瘋魔,君亦止不敢再提以身相換之事,下頜線緊繃。
笑聲戛然而止。
皇甫明月的臉色有種說不出的矛盾,好像圓滿,又好像不甘,有幾分快意,更多卻是揮散不去的怨恨。
她緩緩收回目光,握著尖刀的手猛地用力——
“舒兒!”
“放箭!”
尖刀即將入肉之際,雲樂舒被早有預備的薛錦用力往身側一拽,猛地撞在馬車上,撞得眼冒金星。
馬車上竟躍下一個身影,孤注一擲般向皇甫明月撲去。
皇甫明月未曾料到薛錦竟敢違背於她,更沒想到馬車裏那孱弱的薛若柳竟不要命地撲過來擋刃,一時被撞得踉蹌。
原本纏縛在一起的三個人,便被這突生的枝節巧妙地分離開了。
汪越山那聲“放箭”的指令還未落地,隱蔽在暗處的弓箭手已將滿弓的箭矢瞬刻釋放。
流矢錯落,卻箭箭對準了局中驚慌失措的亂黨。
“嘶——”箭矢離弓、銳物刺穿皮肉的聲音此起彼伏。
薛錦在那極短的一瞬裏看到正笨拙爬下馬車的小外甥。
他想的是身前有馬車遮擋,還有良駒在側,他帶著孩子趁亂逃出,未必不行。
箭在高處瞄準了他,他絲毫不覺。
“擦——”又一聲中箭的聲響。
薛錦看著擋在自己身前的薛若柳,眼中閃過一絲詫異,“阿姐......”
一支箭由後至前貫穿了薛若柳的胸膛,血正在往外湧。
小外甥已跌跌撞撞抱住了母親的腿,他下意識看了一眼,伸手就想去抱孩子。
“快走......”薛若柳發狠地推了推他,自己跌坐在地。
“孃......孃......”孩子不懂大人的廝殺交搏,眼中隻有母親,小小的手去觸碰薛若柳的臉頰,嗚嗚哇哇地哭,含糊不清地喊著孃孃。
孩子......會說話了。
他在喊她孃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