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於蒼碧無垠的海上,也是風雲覆頂的夜晚,這一回,飄蕩其上的舟船,終是有了方向。
兩人的心,朝著同個方向,不再彷徨,也不再憂忡,更無須逼自己斂情收愛,故作無情。
雲樂舒看著遠處翻滾的海浪,似有些愁緒難解,“除夕夜,我又許了個心願。”
她去拉他的手,他低頭看她,笑問,“敢問娘子心願,是什麼呢?”
“許四海升平,內外皆定,許海晏河清,歲豐年稔,許一切事關邊疆禍亂的猜疑,均是多心。”
“還以為你許的是‘琴瑟和鳴,白頭偕老’‘瓜瓞連綿,郎心不變’,要麼也該許‘相公安常履順,健康長壽’。”君亦止漆黑的瞳孔微微觸動,卻故意將話說出幾分賭氣意味。
他順勢把她的手捏在掌心,包裹起來。
她成了他的皇後,與他並肩作戰,與他同氣連枝,所以,愛他所愛,憂他所憂,反而把自己放在了最末位。
可這勞瘁盡心的小雀兒卻不知自己這般模樣有多惹人心疼。
“我許了太多心願,怕神明責我貪心,便把給你的留待生辰那日再許吧,你如今越發小氣了呢,這點小事都要計較......”她嘟起嘴,咕咕噥噥地抱怨。
方才那沉重的氣氛便被他成功地驅散了。
“身為人婦,自然要將相公時刻放在心上,不是麼?”
“是是是,從前怎麼沒發覺,你竟這樣小肚雞腸,這樣斤斤計較,這樣小孩兒脾性......”
她說完,意識到什麼,杏眸圓睜,“明明總是我示弱,為何吳治他們都覺得是你受了欺負呢?不公平。”
“哪有的事兒,宮中內外,誰人不說皇後娘娘溫柔小意,體貼聖心?”他微微撐開一邊披風,為她擋住斜拂的海風。
她也隻是覺得那些個大臣還有宮人瞧她的眼神有些不對,確實也沒有證據說人家便是這般想的。
於是消了氣,“我先與你說明啊,去過汴州,我便要去槐裏見我兄長的,到時你可不能使性兒。”
皇甫丹謀反前,她就讓君亦止代她送過信給雲湞,可回信卻隻是寥寥幾句“一切安好,不必掛念”,隻說邊關戰禍不斷,他作為醫者,更應留在北境救困扶危,然後就再也沒有來過信。
真是有了媳婦忘了爹娘,他竟也沒有回百靈山去祭拜爹娘。
雲樂舒時不時地念叨,無奈相去千裏,到底聯絡不易。
君亦止忍俊不禁,“對妻兄,使什麼性兒?為夫就那般不講理?”
雲樂舒腹誹:你自己看看,你看起來哪裏像個講理的人?
“沒有最好。”她哼哼,又喃喃道,“雲湞與關雪河,紫璃與五王爺,君伯堯與雲樂舒,嗯......便隻差一個君亦萱了,你這回把公主帶來,是想成全她了?”
兩人名字放在一處,登對得很。
君亦止微微側過臉,唇邊那抹愜心十足的笑意便隱在夜色裏。
身旁的女人垂眸在想事情,君亦止心想,還好,沒被她瞧見。
“過了年,她也到了婚嫁年紀,這麼多年她眼裏就隻有個藍玄,藍玄倒是不錯,身為兄長,豈有刻意攔著不讓嫁的道理?隻是萱兒嬌生慣養,任性得很,藍玄到底與她沒有長久待在一起過,兩人是有情分,卻難保不受瑣事消磨,西北蒼莽,黃沙彌漫,不知這丫頭能不能習慣,而藍玄身負重任,埋首軍務,隻怕也不能常伴在她身邊,唉,賜婚容易,不容易的是婚後夫婦之間如何經營。”
雲樂舒點頭,“若是尋常時候,藍小將軍做了駙馬,在京中領個閑職的虛銜,倒沒這麼多要考量的,如今西北離不開藍小將軍,也隻能是萱兒來就他了。”
“所以此番帶她來,一則試探她對西北的包容,二則也讓她知道藍玄肩上扛著的重任,若是她去了西北,還堅持要嫁,我便為她置辦十裏紅妝,送她出嫁。”
“隻盼龍躍雲津,人才輩出,多些像藍小將軍這樣的能將來替你分憂,也希望圖璧早日恢複往日繁茂,令敵手望而生怯,不敢造次,如此,藍玄與公主便能早日回京,你和王爺也不必日日記掛著遠在西北的妹妹。”
此時一聲清脆的女聲傳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