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協同包紮完傷處,將人放回床上。
君亦止臉色青白,氣息微弱,哪怕方才拔刀,他也未曾清醒。
“君上失血傷根,內力消散,這脈象實在虛弱,臣開幾帖收斂止血的藥,添些熟地黃、鹿茸入藥,作補血固本之用......”仲乙見雲樂舒一臉擔憂,寬慰道,“娘娘方才也看到了,那刀不過掌心之長,行凶者又是個三歲幼童,力道小,刀口入得淺,君上胸口這傷無礙的。”
雲樂舒坐在床邊,鬆鬆抓住君亦止發涼的手,又小心翼翼放回被子裏,聽了仲乙的話,緊鎖的眉頭稍有緩和。
仲乙是張弼親傳弟子,他說的話,自然確鑿不移。
“依你看,君上要多久才能醒?”她仍是心急。
她特別希望他快些醒來,最好此刻就睜開眼,像往常一樣叫她名字,撩撥她笑。
仲乙不甚確定,隻道,“君上近來操勞國事尤甚,致神疲體乏,身虛質弱,易招病祟,此番受傷失血頗多,隻怕還要多昏迷一兩個時辰才能醒。”
“仲醫士,君上便交給你了,一定要好好看護。”她站起身,深深看了君亦止一眼,撩簾往前庭去。
馮異先、楊猛等人都在,一見她來,皆起身見禮。
“不必多禮,君上無礙,還請各位放心,”她輕輕抬手,神態語氣緩定,隱隱透出威嚴,“今日君上遇刺之事,需全力壓下,今日嶽君方歸嶽,圖璧就生了事,若叫有心人煽風點火地往外傳,難免傷了兩國好不容易才立起的一點信任,雖然君上遇刺,無論是城中巡守還是邊境重兵,都有不可推卸之責,既然君上無事,本宮不會追究,當務之急,還是要先查出元凶和禍端,看看是逆黨餘孽作祟還是暴民行凶。”
馮異先拱手,“是,皇後娘娘。”
“今日君上是如何遇刺的,馮大人,你將前情後果一一說來。”她問。
馮異先麵色凝重,先是告罪,道自己轄內巡防失責,後來細細說起君亦止今日遇刺始末。
市肆橫街一帶水橋四通,河埠輻輳,是槐裏最熱鬧的街市,而今日恰逢槐裏趁圩,正是雀喧鳩聚之際。
因河麵寬窄不同,水碼頭根據地形縮進或突出,駁岸曲尺,水巷蜿蜒,埠口或藏於民居,或隱於石牆,連通四裏,極方便藏身、逃竄。
賊人應是熟知市肆橫街一帶地形,才選在此處動手。
君亦止身邊有金吾衛,尋常殺手近不得身,他素來也謹慎,故而即便天時地利,那夥人趁亂突襲,卻也並未占得上風。
“君上此禍,全因一線惻隱而起......”馮異先說到此處,掩不住一片欽仰之色,卻也喟道,“當時金吾衛及衙內士兵本可將那夥賊人拿下,無奈賊人鬼黠,以幼童作引,假為人質,君上仁心,怕傷及無辜幼童,才妥協放虎歸山,誰知......”
“君上救回幼童,護在身邊,金吾衛奉命去追逃遁賊人,我等一時鬆懈,怎知小小幼童竟是同黨,趁君上不備,持刃弑君......所幸君上無礙,否則我等護衛不力,萬死亦不得贖罪。”
原來,是早有圖謀。
雲樂舒交疊的手不由得捏緊,“那個孩子呢?”
“那孩子身中劇毒,關押不到一個時辰,已暴斃而亡,身上再無其他蛛絲馬跡。”
提點司楊猛這時補充,“為首者雖全程蒙麵,屬下觀其身量及出招慣習,很像薛錦。”
薛錦......
“務必查清此事。”雲樂舒心中紛亂。
“是。”
馮異先等人陸續退下,偌大前廳僅餘她與晏子繆阿兆三人。
“娘娘,君上乃真龍天子,承天之佑,很快就能康複的,您別擔心。”阿兆見她愁容不減,安慰道。
雲樂舒心不在焉“嗯”了聲。
偏偏是在嶽暻走後出了事......
薛錦固然與君亦止有不解之仇,此番行刺卻也不能簡單歸為個人仇怨,薛家此前勾結皇甫丹,與嶽暻攪在一起,這回會不會也與嶽暻有關?
他們既然能給幼童下劇毒,且此前精心算計過,為何不在那刀上做手腳?
刀刃一點劇毒,足矣取人性命,可他們卻似刻意手下留情,沒有下狠手。
這是為何?
她心裏愈發慌了,猝然起身,往後罩房去。
......
與此同時,薛錦攜黑衣人退至安全地帶。
暮色下的密林,遮天蔽日。
流川在此等候多時,見薛錦果然全身而退,笑道,“薛公子果然不負王上所望,此番辛苦了。”
薛錦扯下黑色麵巾,與他拱手,“至今未傳出死訊,不知哪裏出了差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