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上之毒,非即刻暴斃之毒,短期內不會有性命之憂。”流川看向薛錦,目光帶了點嘲意。

笑他對自己即將麵臨什麼一無所知。

“這是為何?我費盡心機得此大好良機,王上卻對那狗賊高抬貴手?狗賊一死,咱們一舉進攻,豈非摧枯拉朽,勢如破竹,屆時......”林中昏暗,薛錦情緒激動,絲毫不察身後黑衣人長刀出鞘的動作。

“王上自有打算,不勞薛公子費心,此番事畢,流川代王上謝過公子,隻是......”流川略一停頓。

刀鋒劃過鞘口的鋒鳴像尖銳的鷹嘶,血液噴濺於落葉的碎響尤其抓耳。

“隻是......王上允下的大好前途公子無福消受了。”身體倒地的聲音沉悶,流川的聲音卻輕快。

嶽暻本就厭惡薛家人,何況薛錦還曾縱皇甫明月挾持雲樂舒,差點傷她性命。

“收拾好此地。”流川背手走出密林,想起薛錦方才的質問,微不可聞輕歎一聲。

天下之勢初定,王上不急著急攻撻伐,反而煞費心機地想要征服一個女人。

他心裏並非沒有過薛錦那些疑問。

日就月將,能者一旦功有所成,便開始索求自己心底最癡迷卻不可得之物,以彌補長年遺憾。

“喚來盈盈翠袖,搵英雄淚”的兒女繾綣他實是不懂。

隻是感慨,連王上那般人物,也難以免俗。

他抬眼看天色,又喟歎一聲。

罷了,還有的忙呢,想那麼多作甚,先將王上交代的事情做好再說。

......

日月跳丸,彈指一瞬,可雲樂舒是頭一回覺得時間漫長難捱。

槐裏府衙驛館裏愁雲慘霧,有不同醫者奉命前來,又陸續無功而返。

每個人嘴裏都是一樣的說辭。

“君上無礙,隻是勞瘁過度,兼之受刀傷催發,方昏睡至今。”

可一日一夜,加起來統共已經十二個時辰過去,君亦止還是沒有半分清醒的跡象,這極為古怪。

君亦止的身體她知道,即便焚膏繼晷,日夜宵旰,也不至於虛乏至此。

可偏偏,所有醫者都查不出異樣,包括她自己。

夜裏,她給君亦止喂過藥,檢查過傷口,又依偎在他身旁說了許久的話,在他耳邊假模假樣地哭,他也沒醒。

她佯裝氣惱,“再不醒,我真不管你了,我離家出走去......”

他最怕她不告而別,可即便她這樣恐嚇,他疏朗眉眼,依舊波瀾不驚。

她在床頭枯坐,後半夜時,公孫朔與君亦萱夤夜而至,還帶著一位故人。

公孫朔行出槐裏地界,便聞見街頭巷尾四處在傳君亦止遇刺之事。

他尋了數人問詢,均道君亦止傷重,生死未卜,故而折道而返,卻在路上遇到了同樣聽聞此事,往槐裏趕的元郡望。

顧不上寒暄,元郡望與雲樂舒見過禮,提了藥箱便往床邊去。

雲樂舒得知君亦止遇刺的消息已傳揚出去,心頭驚愕,“我叫人壓下此事,怎會傳得這樣快?”

君亦萱站在元郡望身邊,看向床上昏睡的兄長,麵色憂懼,“哥哥他沒事吧?外頭傳得好嚇人......”

“醫士都說無礙,隻是一直不見醒。”雲樂舒扭頭問公孫朔,“舅舅,此事蔓延過快,怕是有人刻意為之。”

“我們往回趕時,街談巷語有所緩止,流言倒像是由外興起,並非從槐裏而始......”公孫朔目光凝重,“不管對方意圖為何,明日一早便令全城戒嚴,還要想辦法平息謠言,否則軍民不安,易起嘩變。”

“但願他快些醒來。”雲樂舒沉重點頭,目光落在病床上的身影上,卻沒心思想其他。

公孫朔一來,她隻覺自己多了一份依靠,整顆心便全懸在君亦止身上。

元郡望一番探脈,眉頭緊鎖,又取來那柄傷人的小刀細細觀摩,半晌才道,“暫不敢貿然定論,但君上此狀,像是中毒——”

有那麼一瞬,雲樂舒反而希望從元郡望口中聽到那千篇一律的安撫之語。

公孫朔、君亦萱臉色突變。

元郡望無法確定君亦止此番是否致命。

雲樂舒當機立斷喚來晏子繆,片刻不容拖延,“去準備一番,秘密護送君上回京。”

公孫朔也點頭,“你世叔家當都在珣陽,一旦查出毒源,立即便可有應對之物。”

“槐裏這邊,還需舅舅幫我一起料理,我怕我應對不來。”她擰眉看向床上,不舍又擔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