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個時辰後薛芳來回話,身後還跟著一個人。
淑妃步履匆忙,臉色很不自在,看了雲樂舒一眼,又很快垂下眼皮,雙手掐在袖中,屈身向她行禮,目光無章滾動,“貴妃娘娘,我......我想求你一件事。”
淑妃與吾鄉山房鮮有交集,對著雲樂舒,多以無視或探究的態度居多。
她嫉妒雲樂舒,卻因心中那幾分自傲,不屑表現給外人看,在雲樂舒麵前也基本不會有這樣脅肩低眉的時候。
薛芳驚疑地瞥了一眼美豔絕倫的淑妃,又看了眼對她這副樣子仿佛毫不意外的雲樂舒,很是茫然。
淑妃眼高於頂,素來不將人放在眼裏,對自己的弟弟卻是疼愛入骨,雲樂舒抬眸看她,發覺她眼睛已經紅了。
她仿佛沒有察覺淑妃的窘促,呷口茶,擺手讓她坐,“坐吧,有什麼話直說便是。”
淑妃卻是坐不住,支吾道,“太後召舍弟前去,絕非單純為了聽琴,舍弟滿腹聖賢書,怎麼能......”
她睜著一雙美目,臉上神情很是難堪,極力掩飾自己的驚惶,吐了口氣,顫聲直言,“你若肯出麵救他,今後但有所求,隻要我能做到的,一定為你做到。”
淑妃毫不避諱,薛芳忍不住插話道,“淑妃娘娘,沈郎君應太後的召前去華音殿獻曲,怎麼扯上救不救的,此話若是傳出去,隻怕不妥。”
“太後娘娘是什麼人,誰人不知?貴妃娘娘特意讓人來傳召舍弟,應該不是隻為聽曲討教吧?娘娘既然有相助之心,又何必如此遮遮掩掩呢,或是娘娘別有所求,開誠布公地開價便是。”淑妃語氣激憤,口不擇言,言辭毫無分寸。
薛芳當即不悅,重重說道,“淑妃娘娘,您慎言!”
求人也要有個求人的態度,這淑妃實在太蠻橫無理了。
雲樂舒也不喜歡她的態度,微微擰眉嗆她,“淑妃,就因我讓人去請沈郎君,你就覺得我願意冒著得罪太後的風險去救人?況且,太後是不是真有那意思,還不一定,若是你我會錯了意,被記恨的隻是我。”
“方才是我冒犯了,我向你道歉,可我實在沒辦法了,王上在朝上,我不敢去打擾,王後溫軟,怕無法為琅渲做主,如今隻有你救得了琅渲,我求你幫幫我!”淑妃深吸了口氣,冷靜些許,竟撲通跪下,雙手撐地給她磕頭。
雲樂舒和薛芳錯愕相對,半晌才回過神來。
淑妃能屈能伸,為了胞弟竟然屈尊向人下跪,倒真的令雲樂舒主仆對她肅然起敬。
雲樂舒朝薛芳輕抬下巴,薛芳領會,收起對淑妃的不滿,傾身扶她起身。
“我替你去看看吧。”雲樂舒擱下茶盞,淡然道。
淑妃一怔,而後朝她福身,“多謝娘娘。”
她猜的沒錯。
曾淋過雨的人,才會願意為人撐傘。
雲樂舒的兄長就因不肯受太後撮弄,憤而抵抗,後來誤傷太後,才被下獄杖責。
而她弟弟心無旁念,至純至淨,怎麼擋得住太後的勃勃欲念,無論是失儀犯上,還是被太後收入裙下,他的前途和人生都再沒指望了。
“你回去等吧,我會以賞琴為由將沈公子帶到吾鄉山房,留他吃餐飯再送他回去,回去後也別再逗留,盡快送他出宮吧。”雲樂舒站起,輕拂裙擺,眉眼似冰山冰涼,淑妃偏偏瞧出來一絲暖融之意。
淑妃怔怔點頭,目光落在眼前那張鮮妍明麗的臉龐上,久久無法移開。
眼中甚至暗含了幾分傾慕。
自己暗中以她為敵已久,沒想到日複一日,卻被她那種千帆過盡卻仍持赤誠之心的胸襟點點折服,直至此時此刻,竟然由衷地為自己嫉恨她從嶽暻那裏得到獨一無二的關注和愛寵而感到羞恥。
一個美色過人的女人,位極皇後之尊,也曾與心愛的男人兩心相鑒,恩愛無雙,一朝兵臨池下,就被寡情的帝王送到千裏之遙來和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