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

犰偍眼中神采頓生,趁熱問道,“若是娘娘沒有把柄握在嶽暻手上,娘娘當日是願意跟吾走的,對麼?”

“殿下,隻要圖璧在一日,我就隻能待在嶽國畫地為牢,哪怕我脅下生雙翼,我也不會拋下一切遠走高飛。”她扭頭柔柔看他一眼,歎息如蘭。

犰偍心頭一熱,臉上潮紅愈發明顯,他撐著扶手往她的方向微微傾身,口氣略急,“娘娘......你心裏的顧慮,吾明白,隻是你以為你這樣一味順從就一定能護住你想護住的一切嗎?你知不知......”

他突然扼住,臉色為難地撓了撓頭,似在斟酌用詞。

雲樂舒眸光黯淡一瞬,“殿下何出此言?”

“就比如你兄嫂,不就因為嶽暻的疏忽沒了麼?吾隻是想告訴你,嶽暻那廝表麵待你溫情密意,背地裏全是陰私算計,他殺人不吐骨頭,你該盡早做打算......”

風鈴撞擊簷下卷簾,哐哐作響,犰偍也多了分警惕,說著話,卻下意識往階梯方向瞥了一眼。

“殿下,你顯然言猶未盡,嶽暻現下與牧孖大人議事,不定何時來尋我,你若對我有所隱瞞,今日怕是得不到你想要的答複了,還望你抓緊時間。”雲樂舒繼續追問,一邊暗忖。

犰偍看著像是知道此時此地不宜行不軌之事,也並不打算像上次一樣魯莽將她拐走,也許隻是為了得到她一句準信,設計與她內外配合,助她離開。

犰偍扯了扯衣領,脖子根的筋脈賁起,喘息頻率愈發失序。

他伸手撈起茶壺,試試水溫,咕咚咕咚灌了幾口,才大喘口氣說道,“娘娘,吾也是......吾也是近來才知......嶽暻暗中在圖璧安插亂黨,意圖引起暴亂,煽動人心,擾......擾圖璧之治。”

圖璧崛起,嶽暻自然是怕的,他不想給雲樂舒希望,所以在君亦止病重難返,君亦遠即將繼承皇位這青黃不接、最易生變的特殊時候,他動了手腳。

圖璧上下都在傳北平王不日將成為嗣皇帝,看樣子那君亦止果真是命不久矣了,犰偍東支西吾,不敢在她麵前提起這茬。

藤椅吱呀輕響,雲樂舒站起,居高臨下地凝視他,“除了這些,可還有別的?”

烏發被她隨意撥至身後,如柳絲輕漾,俯視而下的目光明亮而直截,卻沒有絲毫逼視之感,犰偍吞了吞口水,“額......嶽暻心機深沉,吾......也不是特別清楚......”

哪怕站著,雲樂舒也能聞到犰偍身上濃烈的五石散的味道,吸食了如此重的劑量,顯然他並非有備而來,應是吸食過後,有人向他通風報信,他才臨時決定要來見她。

她凝眉,再次揣測背後之人的意圖。

不過一瞬,她臉上仿若露出一抹下定決心的神情。

“罷了,我不問了,殿下的好意我心領了,嶽暻是什麼人你我皆知,我實在不敢拖累殿下,殿下與嶽暻多年盟友,怎能為我反目?”她輕輕歎息一句,轉身往花窗走去,亂風拂發,發間步搖與頭發絞在了一起。

似乎是有意避人,她望了一眼窗外,緩緩闔上窗牖。

犰偍急道,“怎會反目?嶽暻如今需要仰仗吾的地方頗多,不敢輕易翻臉,隻要......隻要娘娘願意,吾自有辦法神不知鬼不覺地送娘娘離開,嶽暻絕不會知道這其中有吾的手筆......”

前後兩扇窗對流穿風,臨湖的花窗一經闔上,閣中的風霎時而止,樓下湯泉蒸騰的熱氣持續氤氳而上,犰偍隻感身上燥熱不安,手足顫動,似乎變得極為亢奮。

“娘娘......我待娘娘的心意娘娘何曾真的明白,娘娘......娘娘......你不能這樣辜負我的心意......”他的聲音也開始微微發顫。

雲樂舒抬手,玉指撩過鬢邊發,半扭著身子,慢吞吞地解糾纏在發絲裏的步搖,身段旖旎,青絲婉轉,犰偍呼吸逐漸緊促。

五石散藥性燥熱繪烈,後勁尤甚,吸食之人渾身燥熱、精神亢奮,精力和力氣仿佛無窮無盡,在男女媾和之事上更是欲壑難填,定力再強的人都抵擋不住半點刻意引誘。

她關窗,是為催發犰偍身上五石散的藥性,她心裏自有綢繆和決斷。

“殿下,我實在不敢信你。”她笑靨相對,猶如一朵俏麗的海棠花,聲音柔媚,有意無意帶了幾分哀怨,“輕諾者寡信,誓言如山,但隻要從男人的嘴裏道出,就不值錢了,我輾轉至今,被騙的可還少麼?”

她的不信任不僅沒有讓他憤怒,卻讓他覺得有種不知往何處施力的茫然,他慌了手腳,生怕錯失這次天賜的機會。

嶽暻自上次之事後,輕易不允他入宮,把雲樂舒護得嚴實,這次若非有文淵報信,他也不能如此順利來見她。

“娘娘,你,你要如何才肯信我能助你離開,隻要你想!我豁出所有也要成全娘娘!”發紅的眼映著她倩影無雙,犰偍倏地扶案而起,激動欲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