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汗點點自後背滲出,身處湯山這等溫潤之地,牧孖卻莫名覺得手腳冰涼,他實在沒想到,自己差點就踏進嶽暻的陷阱裏。
牧孖餘驚未定,“依先生之意,我們應當如何?”
“真正想要踏平爾瑪的,是嶽暻。若他攻伐,東夷袖手旁觀即可,東夷和爾瑪加起來遠遠打不過嶽國,為爾瑪撕毀與嶽國的和平之約,不值當,而今夜嶽暻與大相所說的一切,均為試探,目的就是想知道,待他出手攻伐爾瑪時,我們會不會坐視不理,而大相既然對他提議由東夷出麵攻打爾瑪一事未曾斷然拒絕,已經足以說明東夷與爾瑪麵和心不和,他便沒有了後顧之憂。”
“那我們就隻能作壁上觀?由著嶽國攻打爾瑪,奪走精鐵礦和財富?”牧孖不願就這麼把爾瑪讓給嶽國,兩國的盟約建立在彼此牽製的基礎之上,嶽國吞下爾瑪,對東夷就少了一份忌憚。
“沒錯。”
“可是爾瑪若被嶽國覆滅,唇亡齒寒,東夷豈不更加危險?”
覃摩輕捋長須,沒有直接回答,卻反問他,“嶽國近幾年頻興戰事,百姓和士兵都怨聲載道,若非犰偍死得突然,我想他也不願在此刻挑起戰端,否則麵對犰偍在嶽國種種僭越行為他也不會選擇隱忍無視。明明嶽國國力遠超東夷和爾瑪,為何嶽暻要委屈自己容忍犰偍的得寸進尺,又想盡辦法與東夷示好,大相應當也有自己的一番猜測吧?”
牧孖道,“是因為南有圖璧如狻猊伏寐待醒,隱憂暗伏,他怕北邊動亂,萬一圖璧來襲,無暇迎戰,所以拉攏多方勢力,暗中壓製圖璧。”
無論大國小國,聯盟或對立,必有多方考量,但最根本的,是為了保障自己最核心的東西。
明亮的眸光如同滄海凝波,有種與年齡不符的蓬勃和威凜,覃摩的目光落在緊閉的窗牖上,仿佛穿過窗紙眺望遠在千裏之外的圖璧,“既知他怕什麼,我們便要去謀什麼。東夷與爾瑪自然不足為患,但若是南北兩股力量爆發,一南一北成掎角之勢夾擊嶽國,嶽國再強,也難免捉襟見肘,疲於應對。大相,我願充當使臣,南下圖璧遊說圖璧君主,暗中為東夷牽線,促成盟約。”
他總是身先士卒,想常人所不敢想之事,行常人所不敢行之路,所以東邊如散沙的國邦們才能彙聚成如今能讓嶽國忌憚的東夷。
牧孖露出幾分疑慮和驚懼,“如何避過嶽暻耳目與圖璧建立聯係?若叫嶽暻知道我們首鼠兩端,我們如何扛得住嶽國強軍烈馬的淩虐,況且那圖璧君主病重,又要如何遊說呢?”
覃摩卻從容一笑,舉手投足間皆透著氣定神閑之感,“懇請大相信我,我自有辦法,至於那圖璧君主病重之事,大相大可不必過於憂慮,如今乃是圖璧君主的弟弟北平王攝政,且有賢明丞相輔政,何愁無人相商?”
牧孖不由得被他胸有成竹的態度說服了。
“明日大相便與嶽暻辭行,推說要回國與陛下商討出兵一事,待回國之後,再尋幾個借口推掉這樁麻煩事便是。我此番便不陪大相返程了,我留在嶽國,伺機南下。”
“我派扈從護先生周全,先生務必小心。”
“多謝大相掛心,隻是我喬裝南下,身邊帶著身手矯健的高手容易引人注目,老朽孤身一老者,反而容易蒙混過關,扈從便不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