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孜罕見他果真有所動容,似抓住一線生機,繼續兜售道,“嶽君......此女若是好生裝扮,風韻容貌未必就輸您那位貴妃,她出自書香世家,知書達禮,精通六藝,最難得的是......她尚未破瓜,仍是處子之身,這也算能全嶽君之憾......”
嶽暻淡淡睨他一眼,洶湧的情緒沉在眸中,隨時都要破浪而出。
天下人皆知寵冠後宮的舒貴妃入嶽之前已非完璧,甚至還受過孕,阿孜罕知道,沒有幾個國家的文化能像他們的部族一樣,將子承父妻,兄娶弟媳視為人倫尋常。
漢國之流,他們自視甚高,常常鄙視爾瑪人將女人視作繁衍後代、發泄欲望的工具,斥他們野蠻,寡有人性。
可他們口中所謂的文明開化,卻隻會對女子的貞潔與完整賦予更高的要求,變本加厲地壓迫女子。
據說嶽暻在舒貴妃之前從未納過人妻,可見作為男人,他還是介意的。
“阿孜罕,別自作聰明揣測人心......”
涼薄的聲音像是裹進料峭寒意,撲簌簌灑向阿孜罕,平靜的語氣裏聽不出什麼意味,卻如同一隻手將人的心髒倏地攥緊,阿孜罕仰頭窺探他的臉色。
投其所好,彌其缺憾,難道錯了?
“嶽君既納貴妃,不會不知未曾生育過的女子有何不同,此女生得美麗,幾乎按著嶽君喜好來長,還不經人事,如此難得,我才留她至今......”阿孜罕還試圖強調他這份禮物的稀奇之處,說話間察覺嶽暻目光愈發疾厲,聲音不覺弱了下來。
“夠了。”嶽暻喝道。
幾步行到親兵身旁,抽出親兵腰間長刀,甩手向阿孜罕的方向拋擲出去,“自行了斷吧。還有,這些褻瀆貴妃的話,到黃泉之下,切勿再說了。”
那女人被瑟殺的氣氛所驚,將頭低低垂在氈房的地衣上,渾身戰栗,不敢再多說一句。
長刀哐當落地,驚得阿孜罕麵色如土,他想求饒,嶽暻卻已經拔步離去。
他看著明銳的刀鋒,扭頭看了一眼身邊抖若篩糠女人,全然不知自己說錯了什麼。
卻聽嶽暻的聲音在帳外響起——
“把那女人送回她的故鄉。”
便當作在另一層麵上成全了她罷。
他已立誓,絕不使心愛之人流離其外,哪怕她心有不願,哪怕她思鄉如潮,他也不會放她歸家。
伏在地上如臨大敵的女人還未曾反應過來,已有士兵扔給她一席氅衣,扶她出帳外。
她知道,她所遭遇的一切厄運與災禍,將終止此,卻不知,這並非是那個男人大發慈悲,而是因為藏於那男人心間不為人知的一點彌補之意。
她實在很幸運,不自知地展現出某些細節,又恰巧藉由那些細節勾起了男人的聯想,擊中了他的一絲惻隱,因緣際會借了某人的光,得以從虎口狼窩中脫身,得以保全自己。
她用氅衣將自己緊緊包裹起來,亦步亦趨跟在士兵身後,眼睛卻仿佛重新注入神采,愈漸明亮,百千生機都在瞳孔中綻放開來,她穿著破爛的草鞋,腳指頭都磨出了血跡,一步一步,卻走得越來越輕快。
很快,她便能回到親人身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