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他審訊用刑的暗房,他曾經在這裏秘密處死過許多人,曾親自斫下無數仇敵的四肢取樂,哭天喊地的哀嚎不絕於耳,血液滴落的聲音在如此靜謐的空間裏尤其悅耳,這是他仇敵們的人間地獄,卻是他的極樂天堂。

這樣的一個地方卻站著一個玉骨冰姿,宛若水月觀音的女人,何等突兀。

嶽暻橫眉瞥過身側圈椅扶手上搭著的那件緙絲龍紋的氅衣以及壓在氅衣下流光溢彩的衣裙。

那是雲樂舒今夜赴宴所著的禮服,層層遝遝,珠圍玉映,精工妙成,價比一城。

可這華服,乃至那件滿載他關切與愛意的氅衣都被人像破布一樣丟在了一邊。

他蹙眉,眼底的寒意一閃而過,冷冷覷向站在麵前的女人。

哪怕身後有臨時挪來的火爐,也驅散不了地牢的濕冷,她竟穿著單薄的衣物直愣愣地站著。

莫不是又要故技重施,玩自虐那套?

似是想起什麼不愉快的過往,他臉色陡然難看了幾分。

這裏除了那套碧光錦的禮服外沒有多餘的衣服,雲樂舒自知此番嶽暻不會放過自己,懶得整理儀容再穿回那身華服,隻隨手換了襯裙和那雙裝飾寶石金絲的雲履,竟也不覺得冷。

通道的風穿堂而來,嶽暻身上淡淡的酒氣從鼻尖飄過,蓋住了幾許難忍的氣味,雲樂舒得以壓下想要嘔吐的衝動。

被嶽暻陰冷的目光逼視,雲樂舒的神態始終如死水一般平靜,或者不能稱為平靜,而是一種走至絕路,隻能任其自流、不願再作任何掙紮的灰敗之感。

今夜她避過人群成功躲在木桶裏,滿懷期待地等待運載的木車送她出宮門。

一路都那麼順利,無人盤查,亦無人懷疑,除了那木桶的味道實在難聞,她在顛簸中沒忍住發出了一聲細微的幹嘔聲,卻也沒有任何人發覺木桶的玄機。

她感慨自己時運乃至,上天終於垂憐她坎坷半生,願意圓她所願。

等木車悠悠停下,她偷偷頂起桶蓋,躡手躡腳從木桶爬出來,卻見流川和一眾暗衛靜靜佇立在麵前,端肅以待。

守株待兔,等候已久,每個人臉上卻不曾透出半分不耐,全情投入地陪她玩這一出逃亡的遊戲。

被押送到太極殿地牢的一路,她是怨恨、痛苦、挫敗、飽含功敗垂成之痛的。

她笑自己天真過頭,怎麼會相信自己已經擺脫了命運的捉弄?

被一次次登頂的幸福包裹,以為自己趨於圓滿,又被現實狠狠打臉,從高空跌落的失落和絕望她難道忘記了麼。

年少時以為自己脫離苦海,可以留在百靈山承歡於師父膝下,卻陰差陽錯被圈入宮。

她想盡辦法出了宮,終於誆得師兄表白心意,師父一句“兄妹”卻逼得師兄遠走他鄉。

她與君亦止周旋,義無反顧地要同師兄在一起,師兄卻說他早已移情別戀。

她用了很長的時間悔悟,不過隻求燈火圍坐,家人可親,父親卻永遠離開了她。

無數噩夢纏身,她深信自己命相不祥,是君亦止告訴她,一切因她的心魔而起,是君亦止一點一點將她從詛咒的泥潭裏剝離而出,她以為自己能夠報答他,以為自己對他的愛能夠戰勝一切,包括她那撲朔迷離的命相。

他們如願有了孩子,孩子......卻沒能保住。

再後來,叛軍被剿滅,戰事告一段落,她也成了他唯一的皇後,他們攜手共治,逐漸成為一段人人稱頌的佳話,一切都在慢慢好起來,她本想告訴他,等回珣陽,她一定養好身子,為他生一個健健康康的嫡子。

命運從未停止過捉弄她......

正如此時此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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