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察院這兩日戒備森嚴,飛不出半隻蒼蠅。
十七名官家女子被關押在地牢中,史正業一幫人不眠不休,通宵審訊了個兩個大夜,才理出一份供詞。
軍妓案備受朝野上下矚目,街頭巷尾的百姓無不在談論。都察院既要跟女帝交差,不管私底下使如何手段,明麵上得將辦得妥帖齊全。譬如這一份供詞就記述得相當完備,可歸總起來不外乎兩條:漠北邊軍私養軍妓屬實;同時,朝廷裏有人與漠北勾結,將本該流放的官家女子都送到軍中為妓。
都察院要的是一錘定音,所以除了人證之外,還得有物證。史正業讓人調取了蕭挽早年辦理案件時的卷宗,隻需對照罪狀,待查出蛛絲馬跡,稍加以文辭渲染,便可擬成一份訴狀。
為此,都察院官員們一個個都熬得形容枯槁。史正業也有些吃不消了,滿麵油光,眼皮耷拉在鬆垮的嘴角上,這會兒昏昏沉沉地打起了盹兒。
“院長,這份供詞恐有幾處不妥,下官以為,交給皇上之前應當要再審。”
史正業挑眉睜開眼,見是司獄都事紀衡,麵露煩躁,撇嘴訓話說:“這案子皇上可等著看,沒時間再細審了!”
紀衡年紀尚輕,又長得精神筆挺,故而看不出多少疲態。他將標注出有疑點的幾頁呈到史正業麵前,說:“院長,這十七名女子的供詞看似細處不一,可究其邏輯次序,幾乎如出一轍,像是事先商量好的。下官認為也不必一一細審,隻需再問幾個同漠北邊軍相關的細節,讓她們的供詞互為佐證,方可確保沒有紕漏。”
史正業沒聽他說完,斜嘴嗤了一聲:“紀無虞啊紀無虞,你說你當年怎麼就考進都察院了,去翰書局編書修文豈不是好。”
紀衡一時沒聽明白他話裏頭的嘲諷,肅聲認真回答:“翰書局那一年的編修名額正好滿了,下官等了半年,吏部通知說都察院還缺個速記的文職。”
“傻子。”史正業搖著頭接過那本供詞,隨意瞟了幾眼,問:“都畫押簽字了嗎?”
“都全了,可……”
“那就行了。”史正業將供詞拍在了他一塵不染的烏紗帽上,去抿了一口茶:“你也是運氣好。按說都察院裏頭沒有閑職,累死累活的,還整日要跟活死人打交道,可是刑部十二司那幫崽子天天都想往咱們這頭擠,你知道是為什麼?”
紀衡斂目,直言道:“下官,不知。”
史正業說教時難掩得意之色:“皇宮裏頭已有一萬禁軍,你以為蕭挽為何還要在禦前再增設影衛?朝廷是天下人的朝廷,許多東西本就是做給世人看的虛幌,真計較起來,朝廷命脈也隻握在那幾個人手中。要想爬的高,你還得多長點心呐,最要緊的是明辨利害。”
紀衡壓低的眉頭深了幾許,愣了許久,才想起來要說:“謝院長提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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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挽一直有午睡的習慣,可今日午後忽下了一陣雷雨,他沒怎麼得歇,便起來處理公務了。
過了不久,甜杏便收傘進來,與他通報:“爺,青州邊度史許昌壽許大人已經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