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遂在山中待了幾日,離九時常不見人影,但自那日的兔肉事件以後,離九便給他備了充足的食水,幾日下來,他就像個被豢養著的寵物一般,除了吃,便是等著離九回來。
這日解遂起來,又見離九要走。
解遂問道:“你要去哪裏?”
“見一位故人,可能回來會很晚,你不必等我。”離九說著,離了床前,身影消失在竹篾編製的屏風後。
離九這一走便是三日,解遂有些擔心起來,想著莫不是離九被村裏來的逐妖士捉到了?一想到這種可能性,他頓時將離九的告誡拋諸腦後,打算偷偷溜回村裏看看。
窗外,夕陽自山巔隱去去,天際堆疊著火燒一般的雲彩,霞光漫遍整座山頭、又泄入崖下山穀中。
解遂正要關窗,卻忽然瞥見籠頭村的方向隱隱泛著火光。
遠望去,籠頭村所在的山穀濃濃黑煙彌漫,又似被一道無形的罩璧裹著,黑煙透不出來,似一團濃沉的黑雲被一口透明的巨碗扣在地麵。
解遂心頭猛然一跳,拔腿就往山下跑。
他一路跑下山,跑得滿頭大汗,腿腳發軟,近至村口時,已有些站立不穩。
被黑霧籠罩的村中,大火如火龍肆虐,數條火舌如有生命一般,攻擊四處逃竄的村民。有人身上著了火,似躲避凶煞一般奮力狂奔,奈何村子被無形的屏障罩住,進不去,更逃不出來。
午後寧靜的村莊,頃刻間便成了人間煉獄!
解遂跑到屏障外,心急如焚,卻無計可施。
那奔到屏障邊沿的人,懷裏摟著一名已昏死過去的中年婦人,解遂與他隻隔著一步距離,卻再無法靠近。
那人憤怒至極地瞪著他,眼中寫滿痛苦與怨毒,卻又隱含著幾分哀求。
“讓你家妖怪放過我娘吧,她從未欺負過你,求求你,我知道你恨我怨我,你殺了我我不怪你,隻求你放過我娘,你放她出去吧,求求你——”
——那是張威,他正緊緊摟著自己的娘親,想從那屏障處將她推出來,然而隻是徒勞。
解遂用力敲打眼前無形的屏障,那屏障卻堅若磐石,紋絲不動。他沿著屏障跑了一圈,俱是如此。
他如何也進不去,最終無力地跪伏在地,痛哭出聲。
屏障邊沿聚集的人越來越多,咒罵聲、哀嚎聲、烈火劈啪聲混成一片。
解遂不敢再去看他們的臉。
不到一百人的小村莊,沒有一個人是他不認識的,沒有一張臉是他不熟悉的。
雖這些人從未善待過他,但那也是一條條活生生的人命啊!
最終,大火卷過屏障邊沿,包括張威母子在內的村民在他眼前掙紮、哀嚎,最終怒睜著雙眼,痛苦地死去。
夜幕落下,哭號聲漸漸止息。
四周靜謐,唯餘解遂已經嘶啞的抽泣。
村中大火已歇,黑煙漸漸融於天頂的夜幕中,村口牌坊下,農家院牆外,堆疊著足有半人多高的屍堆。
屍體俱是被烈火焚過,姿勢扭曲地壘砌在一起,在村口列成一堵屍牆。
村莊已被焚毀,入目俱是殘垣斷壁,夜色濃重得似要將這滿目瘡痍的世界吞噬。
一陣風吹來,吹散了彌漫的黑煙。
堆疊在一起的屍體滾落下來,維持著死時絕望扭曲的姿勢,滾到解遂的腳邊。
解遂本能地恐懼後退,屍體卻又化作齏粉被風吹散入夜色中。
夜幕下,焦黑廢墟中,緩緩走出一人。
那人一身黑衣,一邊長發披散著,夜風卷起的耳後發中,一抹紅色珠穗折射著清冷的月色,晃得人眼刺痛。
那人像是從地獄中走出的鬼魅,眼底豔紅如血。
。您提供大神山木扶蘇的逐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