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5 章 瘋子(1 / 2)

黑石山落了幾日的雪,黑岩上的白雪又厚了幾分,黑石林中四處都是被離九轟得碎裂的黑石,均覆上了一層厚厚白雪。

那日解遂跌坐的岩角堆積了不少積雪,被撞出一個淺淺坑洞的岩壁上能見幹涸的零星血跡。

離九眼睫微顫,目光有些茫然。

他顫抖著一手,摸了摸那血跡,冰涼的觸感瞬間滲透指尖皮膚竄至全身,冰凍了心髒。

他整個人似座冰雕一般,與那冰冷石山融為一體。

他已預料到了自己會麵對此番情景。

他睡了足足七日,解遂自是不可能還在。無論他是屍變了,抑或是被沈晏河抓走,都不可能還留在這裏等著他。

但他心底總還抱著一絲希望,希望解遂還在。

可即使已有了心理準備,麵對現實時,他仍是難免茫然慌亂。

一陣尖銳刺痛在胸口炸開,那痛感像是一把尖刀緩慢地插|入他心髒裏,刀鋒一寸寸抵入,將他的心髒洞穿,翻攪著搗得稀碎。

他腿上失了力氣,頹然跪倒在雪地裏,捂著劇痛的胸口,眼中又漫上一層黑氣,將他眼中的世界蒙上一層朦朧的灰色。

他喘息著閉上雙眼,竭力以妖力將那股在他腦中翻滾的魔氣壓製下去,忍痛站起身來,在那黑石林中找尋了一陣,找到了被卸靈纏纏覆著、沾滿黑血的無名。

然後他拾起無名,細細拍掉刀身上粘附的雪粉,寶貝似地抱著,步履蹣跚地走出了那片黑石林。

石林外是萬丈深壑,沿著山壁有一條被積雪覆蓋的狹窄小路,寒風呼嘯,刮得他雙目刺痛。

以那日在柳家池底時沈晏河的態度來看,他似乎並不希望贏勾找到解遂。

也即是說,現在有兩個可能,一是解遂屍變以後自行離開了;另一個可能,便是沈晏河帶走了解遂,或者已將他徹底毀了。

他不希望是第二種。

他沿著那條狹窄小路下山,沿途不少岔路他一條不漏地找了一遍,希望能在山中找到解遂的蹤跡,但這黑石山人跡罕至,滿目隻有冰冷的黑岩與炫目的厚重積雪。

山下積雪漸少,不少冰雪融化開來,與泥土混雜,他一腳下去便能踩出一個填滿泥水的坑洞,鞋上、衣擺均被泥水浸染得髒汙不堪。

到得山腳,他又在那周圍搜尋了半日,依然徒勞無獲。

以往他也與解遂分開過,但那時解遂有他的妖丹,不論人在哪裏,隻要循著他妖丹的妖力波動尋去,總能找見人。

而如今的他,隻能一寸一寸,尋遍這黑石山下的荒原。

他最不缺的就是時間,他相信,隻要他一直一直找下去,總能找到。

若此處找不到,他還可以找遍整個西北荒原,乃至整個世間。

落雪之後的天空澄澈幹淨,傍晚時,霞光鋪了漫天。

西北之地的本就植被稀少,入秋以後草木枯黃,土建的村落赤|裸裸地曝露在血色天光中,淒涼而蕭索,一如離九此時的心境。

覆滿浮塵的黃土道邊,建著一座座土牆小院兒,門口有小兒嬉戲,有村民大聲笑談。

“哎哎哎,當心著點兒,別摔著了!”一名漢子蹲坐在自家門檻上,捧著個黑土碗,邊扒著碗裏的飯邊看著自家小兒在那黃土小道上與別家的幼童嬉鬧。

但見小道上,一名麵色蒼白的陌生男子進了村,他眼中便添上幾分好奇,上下打量著來人。

村口那幾名小童也止了嬉戲,歪著腦袋看著這忽然而至的生人。

離九再不複起初那淡然出塵的模樣,懷中抱著一柄髒兮兮的長刀,靛藍眸中失了光彩,眼中隻餘茫然無措,發絲被狂風刮得有些淩亂,他也未顧及打理。

那漢子一雙好奇目光釘在他身上,眼珠子跟著他從左轉到右。

離九直至越過那漢子走入了村裏,才忽然頓住腳步,轉身行至那漢子跟前。

他收拾了下心情,讓自己的表情盡量正常些,朝那漢子禮貌地略一頷首:“這位大哥,想跟您打聽些情況。”

西北的漢子率性直爽,待人接物十分熱情,但見這年輕人雖形容有些狼狽,言行還算頗有風度,看起來應當不是壞人。

他遂將那口飯吞了,站起身來,豪爽問道:“啥事兒啊?你說。”

離九抿了抿唇角,扯出一個僵硬的笑容:“我是闕安城的逐妖士,聽聞這附近有活屍活動,所以過來看看,就想問問您,可有聽聞這附近有無活屍作亂。”

“活屍?”那漢子一臉茫然,瞪著他思索片刻,搖了搖頭,“沒有啊,你聽誰說的?”

離九道:“我雲遊路過此處,聽聞這附近有活屍出沒,擔心活屍害人,這才過來看看。這附近真沒有什麼活屍傳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