透藍天邊,一輪紅日淺淺懸於沙海盡處,金輝普照世間。
二人消失處,氣浪微動,轉瞬歸於平靜。
“餘下的事,便交予你們了。”目送二人身影消失,解母收回略帶著些疑惑的視線,轉過身來,麵向獸心所在的方向,上前一步,一指在空中虛虛一點。
遠處,懸於空中的獸心極速縮小,最終化為一枚杏仁般大小的橙紅光珠,挾著一尾焰光,倏然飛至她的手中,“仙長,破鏡吧。”
時雲略一頷首,抽出佩劍,一劍插入地麵,頓時,四周的景象便以他為圓心,緩緩旋轉起來,又逐漸加速。
砰然一聲悶響在大漠上方炸開,飛速旋轉的景象頃刻間如水波般嘩然消散。
大漠中,已從地底出來的城民密密麻麻地駐紮在獸犼之前沉睡的沙地四周,一見出口附近驟然出現的人,頓時驚慌地喊叫起來。
“別慌別慌,大家別慌,是仙人!”一道略有些稚嫩的少年音在人群中揚聲喊道。
人群中此起彼伏的喊叫聲隨之漸漸平息下來,片刻後又窸窸窣窣地竊竊私語起來,也有些膽大的緩緩往出口附近走了過來。
“如今地下城已毀,倒是可以將城民遷至地麵。”解母的視線在沙地四周的人群中掃過,轉過身來,看向立於她身側的解遂,“我守護地底城民已逾萬年,今後,也是該守著你了。”
解遂仿佛預感到了什麼,下意識地後退幾步,垂低了視線,一臉抗拒地別過臉去,“不需要,我自己可以好好的,不需要你的守護。”
“是啊,”解母笑了笑,轉過身來,“這麼些年,未能盡到做母親的責任,我確實虧欠你良多,你該當怨我。”
“我不是這個意思!你……”解遂憤然抬眸,卻對上了解母溫和的視線,又頹然垂下頭去,哽咽道:“你跟我回重光門,師父一定能想到辦法……”
“若是還有辦法,那位仙長早該想到了。”解母在他跟前站定,出聲打斷了他,一手輕輕撫過他的眉眼,忽而笑了,“你父親當年總因你究竟像誰一事與我爭執,如今看來,果然還是像我更多一些。”
解遂張了張嘴,卻忽然發覺自己無法發聲,就連身體都仿佛凝固住了一般,全然無法動彈。
“說起來,我也是時候去尋你父親了,當年他因我瞞他一事,可氣得不輕,也不知還哄不哄得好。”解母拈著那枚獸心凝結而成的內丹,抬手,微笑著,緩緩將之推入解遂的額心,“你啊,也須得珍惜眼前人,切莫與你父親一般,總與人鬧別扭。”
一股暖流自額心浸入,繼而漫遍全身,那一瞬間,解遂突然能動了,視野卻蒙上了一片橙紅光影,眼前那張滿布黑紋的臉也漸漸看不清了。
“娘……”沉沉睡意驟然來襲,他竭力擠出一絲氣息,上前一步。
那一腳仿佛踏入了虛空,虛空中無盡的黑暗拖拽著他,將他拽入了沉沉黑暗之中。
*
三日後,狐族界。
禦白大汗淋漓地從床上驚醒。
房間內,桌前坐著一名身著白衣發色雪白的少年,正是胡不白。
“喲,醒了。”胡不白坐在桌前磕著□□,抬起眼皮毫無感情地乜了他一眼。
“我沒死?”禦白一臉驚疑地眨了眨眼,一手撫上自己的胸口。
那處的傷口已徹底愈合了,卻因心髒受過重創仍有些疼痛,他能感覺到心髒撕裂的創口在妖丹妖力的作用下一絲絲愈合,並緩緩地裹覆住他的妖丹。
“你還挺遺憾?”胡不白冷笑道,“躺著吧,被人生剜了妖丹,沒那麼快恢複。”
禦白一臉狐疑地上上下下地打量著他,“是你救了我?”
“哈?”胡不白跟聽到什麼天方夜譚一般,嗤笑一聲,拍掉手上的果殼碎屑站起身來,抱臂微仰著頭,居高臨下地睨著他,“我會救你?不殺你就是對你最大的仁慈了,你還指望我救你?”
“那是離……”禦白愣了愣,隨即皺了皺眉,欲言又止。
離九怎麼可能會救他?這世上若給最希望他死的人排個名號,離九定能排進前十。
胡不白撇了撇嘴,“除了你那兄弟還能有誰?”
禦白震驚得呆住了。
“這世上,若還有人願意救你,怕也隻有他了。你瞧瞧你這些年對他做的事,我還真想不通他是怎麼想的。”胡不白咂著嘴繼續念叨,“不過人家生性良善,又修的仙道,應當是不記仇的。怎麼?就這麼震驚?你也知道你這人討人厭?”
胡不白話音剛落,門扉處便傳來輕響,接著門被推開。
離九逆光站在門外,一手把著門把,抬眼看見已經醒來的禦白,皺了皺眉又退了出去,順手帶上了門。
禦白一跟頭從床上翻身而起,追了出去。
屋外,放眼望去滿目春色,碧色溪流潺潺,一座座小屋似巨型蘑菇一般紮根於溪河兩岸繁花錦簇的大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