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日子,獸性總是能壓製住他的人性占據上風,擾亂他的理智、支配他的想法,想要主導著他將離九逼到一個退無可退的境地,看著離九在他麵前崩潰。
然而,並非他人性的一麵不敵獸性,而是他從未想要抵抗,更從未站在離九的立場思量。
但此時此刻,他更願意做回離九口中的“小狼狗”,而不是一頭世人皆懼的凶獸。
*
那夜琅華走後就再未回來,離九一直未醒,解遂時而人身時而獸形地變來變去極不穩定,卓聞肉|體凡胎,就這麼被困在了狐族界,兩日下來,愁得頭發都掉了不少。
狐族界隱於西南之極,又有結界守護,即便他能破了結界離開,卻也不是短期內能趕回闕安城的。
這日近晌午,卓聞卷著褲管,踩在沒過小腿的溪水中,迎著炫目的陽光擦了擦額上的汗,將魚叉杵在水裏,一臉鬱悶地歎了口氣。
狐族界靈氣充沛,就連水中的魚較之外界的魚都靈活了不少,一個上午下來,他的魚簍中仍是空空如也。
忽而,一道紅影從天而降,重重地砸在他麵前。
水浪激得他蹌踉著後退幾步,一屁股跌坐在了水裏。
“我靠!有病啊你!”卓聞看也沒看就知是琅華,沒好氣地一睜眼,果然見那神獸冷著張臉杵在他麵前。
神獸居高臨下地乜了他一眼,抖了抖身上的水,抬腳就往岸邊走去。
卓聞又被神獸抖了一頭一臉的水,火冒三丈地爬起來,摸了把臉,氣得魚也不想捉了,悶頭悶腦地上了岸。
神獸在岸邊駐足,卓聞差點一頭撞上它的屁股。
卓聞張了張嘴又要開懟,就見那神獸忽然往地上吐出幾條活蹦亂跳的肥魚。
“你不是走了麼?怎麼又回來了?”卓聞頓時泄了氣,提著魚簍,將那幾條魚捉了。
神獸沉默地看了他一會兒,幻作人身,上前接過他手裏的魚簍,轉身往幾人暫住的院內走去。
卓聞知道這神獸脾氣不好,便也不再去惹他,悶頭跟在他身後。
在院子裏將魚處理了,蒸上了鍋,卓聞回身就見琅華站在廚房門口沉默地看著他。
卓聞被他跟前跟後盯了一路,又不好發作,隻覺渾身不自在。
現如今離九睡著,也不知什麼時候才能醒過來,解遂形態不穩定,自然也無法送他離開。
他多在這裏待一日,闕安城的凶險便多一分。而琅華畢竟是個有著萬年道行的神獸,能助解遂穩定形態不說,對他們來說更是一大助力。
他是個能屈能伸的聰明人,不該再在這時候惹怒琅華的道理他比誰都懂,但他和琅華之間卻橫亙著前世的舊怨。他是不介意軟下性子來示個弱,但琅華似乎仍有些想不開。
卓聞權衡半晌,語氣放柔了些,朝琅華道:“咱們談談?”
琅華沉默地點了點頭。
狹小的廚房裏,蒸籠裏蒸騰著熱氣,灶中火光微微躍動。
卓聞拖了兩條小凳,與琅華背靠鍋台坐著。
琅華從二人見麵到現在都一語不發,卓聞也不知他在想什麼,扭過頭觀察他的麵色。
雖之前他因琅華在他的後頸刻下咒印一事一直有些不爽,但那日琅華及時趕到大牢中救出他們這事兒,他還是很感激的。
人一活了近萬年的神獸,這世間的事確實與他沒什麼關係。
琅華明明可以甩手不管他,如今卻折返了回來,他突然就覺得這神獸似乎也沒那麼令他討厭了。
“咱們先說好,你可別又突然發脾氣。”卓聞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