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九的臉近在咫尺,禦白忽然想到了方才的夢。
羞恥這種情緒,在麵對離九時,似乎被無限地放大了。
他蹙了蹙眉,站起身來,背對離九道:“那又如何,我若死了,你就安全了。”
“這些年,你為我承受了太多,你真的不必……不必為我再搭上性命。”離九滿目哀憐地看著他的背影道,“況且,即使你賠上性命,也救不了我。”
禦白猛然回頭,一臉震驚地看著他:“什麼意思?”
離九彎了彎嘴角,上前捉起他一手,置於自己的胸膛,“它快碎了。”
“不可能,你騙我……你……怎麼可能……不會的……”禦白觸電般抽回手,喃喃著後退,神情哀傷且無助,眼中落下淚來。
離九沒有說話,緩步上前,從身後摟住了他。
禦白突然想到什麼似地,眼中一亮,“還有一個辦法!”
然而離九摟著他的那力道極大,緊得他視線幾近模糊,幾乎無法呼吸。
“你先放開我,聽我說,你……”他無力地掙了掙,沒能掙脫離九的桎梏,突然眸色一沉,“你不是離九!放開!”
摟著他的手越來越多,無數個“離九”冰冷滑膩的身體貼了上來,手臂如蛇般從四麵八方將他纏住,令得他動彈不得。
接著,一隻手倏然鑽入他的胸膛,劇痛中,他感覺到那隻冰涼的手輕柔卻強硬地攫住了他的心髒。
腥膩的氣味竄入鼻腔,令他作嘔,他閉眼晃了晃腦袋,再向四周看去——
摟著他的哪裏是什麼離九,盡是些滿麵腐肉、人身魚尾的怪物!而他此刻大半身體沉在窞池中,隻胸膛以上露出了水麵。
窞池外沿漆黑煙柱極速旋轉起來,颶風帶起池麵的水汽,蕩碎了四周的黑氣。
伴隨著低沉的笑聲,黑氣自池麵離散,在窞池上方漸漸彙聚成一道人形。
“沈、晏、河!”禦白目眥欲裂,看著懸於那颶風中心的人影,一字一句沉在胸腔中,帶著撕裂的沙啞。
“他是你的底線,卻也是你的弱點。”沈晏河的聲音帶著些得逞的笑意,“若非是他,你想必也不會沉湎於幻象之中,你看,有了這弱點,都不需我親自動手,隻需它們,便能將你擒住。”
禦白咬了咬牙,目光沉了沉,突然輕笑一聲,“你想做什麼我不感興趣,我來,是為了跟你做一筆交易,做麼?”
“哦?”
禦白道:“若我沒有猜錯,你將魔根種給他,是為了將他的妖丹煉化為魔核,對麼?”
沈晏河咂嘴道:“啊,你終於看出來了。”
禦白道:“將你的魔根種給我,我的妖力與惡念更強於他,必然能使你的魔根成長得更為茁壯,可比他的好使多了。”
沈晏河沒有說話。
良久的沉默以後,他輕笑道:“認輸了?”
禦白道:“這回是我輸了。”
*
雪頂,滿目一片炫目的雪白。
被冰雪覆蓋的冰岩峽穀盡頭,三麵均是嶙峋冰岩,最裏側的晶透冰壁破開個大洞,內裏透出幽幽紅光。
琅華變作的神獸馱著卓聞在峽穀深處落地,抖了抖背脊。
“冷冷、冷死我了,大個子,變件兒裘皮大氅出來穿穿唄……”卓聞不依不舍地滑下神獸那暖烘烘毛乎乎的背脊,哆哆嗦嗦地搓著手臂。
神獸斜睨了他一眼,隨即幻作人身,一掌在他身後一拍。
卓聞被那一掌拍得險些跌出去摔個狗吃屎,往前撲騰了好幾步方才穩住身形,回頭正要發作,卻忽然感覺琅華方才拍過的地方漫開一股暖流,頃刻間便竄至全身。
被拍了一巴掌的怒氣頓時消了下去,他紅著臉幹咳了一聲:“謝、謝謝啊。”
琅華沒理他,頭也不回地進了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