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九猛然睜眼,翻身而起,一掌襲向床邊的禦白。
禦白起身倉皇後退,笑嗬嗬地隔開他的手,“哎,是我是我,還沒氣夠?”
“禦白?你怎麼回來了?”離九這才看清他的臉,麵上的防備褪去,無聲地歎了口氣,一手探向禦白胸口,“魔根剔除了?”
“不急。”禦白側了側身躲開他的手,“想了想還是更放心不下你,這裏不安全,跟我走。”
離九收回手,搖了搖頭,“我與他說好了,在這裏等他。”
“等他做什麼,他回不來了,跟我走吧。”禦白說著便要去拽他的手。
離九側身躲開,“我知道你有辦法剔除魔根,沈晏河既是要以自身獻祭巨魔,待他死後,你也會死,不能拖了,你……”
“你還挺關心我?”禦白笑道,一瞥床頭已經熄滅的魂煙,“看來那東西確實讓你想起了不少事。”
離九默然不語。
良久,他才輕聲道:“是我欠了你。”
“既是覺得欠了我,那就跟我走。”禦白說著,向他靠近一步,挾著股令人神思迷亂的氣息。
離九搖了搖頭,疲憊地在桌前坐下,揉了揉太陽穴,“此處距離闕安城甚遠,魔氣暫時還蔓延不到這裏,我不會有事的。”
“非要等他?”禦白來到他的身後,輕輕按下他的手,替他按著太陽穴,手心湧動著黑氣,“雖說魔氣暫時蔓延不到這裏,可萬一有魔物逃出闕安城呢?你如今妖丹受損,妖力泄得太快,將你一人留在這裏,你讓我如何放心得下?”
離九神思愈發混沌,隻覺一團漆黑迷霧侵入他腦中,令得他難以思考。
突然,腦中有什麼東西一閃,驀然炸開的一片銀白光亮,驅散了腦中的迷霧。他神思忽然清明,猛然回過神來,抓住禦白一手一擰,與之錯身,退開,一臉警惕地看著眼前的“禦白”。
“你是沈晏河?”
“禦白”故作遺憾地攤了攤手,歎道:“啊,這麼快就被你識破了,看來是我心急了……”
離九並不給他多言的機會,驟然出手!
“禦白”的身影驟然如液般融化,墜地時化作一縷縷黑霧,傾泄至地麵,又漫向四周。
離九一擊落空,略有些困惑地蹙眉。
他如今妖力衰減得厲害,若沈晏河操控了禦白想要強行帶走他,他必無力反抗,可沈晏河卻扮做禦白在暗處使陰招。
這並不像沈晏河的作風。
那便隻有一個可能——這身體根本就不是禦白的,隻不知沈晏河借用了什麼魔物的身體想要誆騙他,而這魔物或許不是他的對手。
“我不想跟你打,”沈晏河的聲音忽然響起,“不過我有些好奇,你竟能安心地在此處等著,難道你就一點也不擔心那小凶獸的安危?”
沈晏河散作的濃黑魔氣在地麵沉積了厚厚一層,沒過了離九腳踝。
離九一時失了目標,隻得按捺著一腔的煩躁,沉聲道:“你究竟想說什麼?”
“本以為你會跟著那小凶獸去闕安城,我也好……哎,”沈晏河頗遺憾地歎了口氣,“現在我不妨告訴你,你那小凶獸已陷入了我為他勾織的幻象中,在他的幻象裏,有著另一個更加完美的你,他出不來了。”
離九目光稍有動容,麵上閃過一絲愕然的慌亂。
“他不會那麼容易被困於幻象。”他用力捏了捏手心,仿佛是在盡力說服自己。
“是麼,那賭一把?”沈晏河輕笑道,“可惜啊可惜,可惜你看不到我用犼的利爪撕裂這世間的每一寸土地的那天了,他的意識會被永久地困於幻象中,而你,不日將消散於這天地間。說起來,於他而言,那個幻象中的你倒是會一直存在。唔,你或許覺得,這樣也好?”
離九沉聲道:“想讓我換他?”
“你本就是將死之人,”沈晏河陰惻惻地笑道,“一換一,你不虧。”
離九冷笑一聲,身形驀然化作一道藍光,自窗□□出,又在空中幻作妖身,往闕安城的方向疾奔而去。
一團團黑氣拖著尾焰自農宅四周的黑暗中湧出,展開骨翼,發出一聲聲尖銳鳥鳴,緊隨而上。
*
“哎喲我的脖子……”
卓聞因肩上傷得太重,無法平躺,就這麼靠坐著昏睡了一個晝夜,翌日傍晚才悠悠轉醒,呻|吟著吭嘰出聲。
他肩膀的傷已愈合了大半,卻仍鈍鈍地疼著,兩手依舊無力。
“師兄,”解遂匆匆來到床邊,看到醒轉過來的卓聞,徹底放下心來,“感覺好點了麼?”
卓聞手指動了動,實在抬不起手來,歪著脖子道:“脖子要斷了,快給我挪挪。”
解遂隻得坐到床邊,小心翼翼地將他的脖子扶正,輕輕在他脖側按著。
柳青賢抱臂坐在桌前斜睨著他,“唷,活了。”
“你怎麼在這裏?”卓聞這才看到房間裏還有一人,頓時就驚了,又看向解遂,一臉的難以置信,“他怎麼在這裏?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