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喜寧端著茶水進了來:"皇上,天冷,這茶熱著呢,您慢用!"
喜寧把茶水輕輕地放在英宗的禦案上,恭敬地退了出去。
朱祁鎮剛才腦子裏閃過親征瓦剌的念頭,這時已徹底地把主意倒向了王振,"當前,也先雖然繼續向東攻打女真落,威脅到朝鮮的安全……"
朱祁鎮說到這兒,語音停了下來。
他左手提起茶盤裏的三足禦用烏金釉堆雕金龍紋壺,右手扶著壺蓋。
壺身傾斜中,"咕嚕嚕……"
楊溥低著頭,正肅耳恭聽著英宗的下文。
而王振則微微抬起頭,雙眼向前窺視過去。
隻見一股淺綠清亮的龍井茶水,正從英宗手中的烏金釉堆雕金龍紋壺中,緩緩滑落到茶盤中的禦用黃釉茶盞裏。
片刻的寧靜後。
朱祁鎮端起黃釉茶盞,輕輕吹拂。
龍井茶那濃鬱的香氣,迅速在屋子裏彌漫開來。
王振嗅到這茶香,口中不由咽下了幾大包口水,心裏暗暗嘀咕著:這次皇上飲的禦用西湖龍井,應該是南方剛立春的芽苞茶!
在王振家裏,去年歲末時,有河南按察使送來的信陽毛尖,也有安徽欽州知府送來的黃山雀舌茶……在各地孝敬來的名茶中,他最為喜歡的,還是浙江宣承布政使每年送來的頂級西湖龍井茶。
眼下,王振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地位。
朱祁鎮有的,他也幾乎都有……
皇上有紫禁城,他也在京師東郊買下了一百畝地,建起金碧輝煌的廟宇,偶爾去燒燒香,為國民祈福。
哎,雖說這王振享受著人間的榮華富貴,但他也時時責備自己,當初何必一時衝動,親手把下麵那玩意兒割掉了!這人間男歡女愛的滋味,他是無法去品嚐了……
此刻,朱祁鎮茶盞裏飄來的茶香味兒,王振太熟悉了。他心裏清楚,自己那龍井茶,比皇上的要低幾個級別。
"咕嚕……咕嚕"
朱祁鎮飲了幾口茶水後,接著又往下說道:"楊愛卿,王公公,去年,兵部尚書王驥已平定南方麓川之亂,思任發被誘殺,其首級醃製於匣中後運抵京師,朕已在過目。當下,其子思機發雖潛逃到了孟養,但他僅帶去極少殘部,亦再無反叛我大明之勢。依朕看來,就是十年八載內,這思機發也不足為憂。"
朱祁鎮雖自幼居於宮中,然受名師嚴苛教誨,又隨祖母張氏隨朝聽政,這親政十餘年後,自然已粗通國事。
"還是吾皇高見呐!"王振恭維朱祁鎮後,又向他行禮。
楊溥卻有點蒙了,心中暗叫:我在給你提議北防瓦次,卻還扯著雲南幹嘛?
"楊愛卿,雲南麓川一帶,都是險山惡水,道路狹窄而又崎嶇,不利於我大明軍隊行軍作戰,所以思任發能逞久。而我北方至蒙古境內,則多半是草原,地勢平坦開闊,利於大軍作戰,若是也先來犯我領土,我百萬雄兵,定會叫他有來無回!"
朱祁鎮頓了頓。
"楊愛卿,王公公,這南方的思機發不足憂矣,北方的也先不足懼矣!"
楊溥接過話,"皇上,老臣認為,雲南的局勢是,南方民眾世居山野,性情愚昧,這思機發為報父仇,定會蠱惑民眾,卷土重來,其如上弦之箭哪!"楊溥嚴肅的話語中略帶氣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