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懶得搭理這個女人，“豔秋阿姨，我媽從今兒起辭職不做了。您另外找個師傅帶吧！”
豔秋人笨，又不勤快，所以才會被分給蘇鳳，她不是不知道這一點。剛開始還對蘇鳳獻殷勤，做了一個月見這個廠長的表姐其實在工廠裏一點地位都沒有，於是露出了本性，偷奸耍滑。
現在葉靜來給母親辭工，豔秋得重新找個老手帶，就她那樣又笨又懶的性格，隻怕天天要吃排頭的。
廠長辦公室的門開著，表舅卻不在，葉靜問了人，都說不知道，食堂煮飯的阿姨說隱約見到表舅在車間，她又跟著阿姨跑去紡紗的生產線。
機器轟鳴中身材高大的表舅正大著嗓子指導著工人。
帶葉靜來找廠長的阿姨人跑了過去，表舅便皺著眉頭來到葉靜的身邊帶著她朝廠長辦公室走去。
“靜靜，你媽媽身體好點了沒？”
“還是老樣子，表舅真對不住您了。”
表舅的眉頭一直緊擰著，進了辦公室也沒鬆開半分，“靜靜，不是做舅舅的不體諒你們。現在是旺季，每天都在趕貨。工人們都得加班加點。你媽病倒了這我也是知道的。可是舅舅壓力也大，你媽媽老是不能來上班，我和其他幾個合夥人沒法交待。你不知道，我那幾個合夥人前天剛說你媽要是還不來上班，幹脆以後就別來了。對了，你今天過來是要幫你媽媽頂班嗎？”
表舅講話很快，葉靜一點都逮不著機會說。
等他講了一長段話後，葉靜才回道，“舅舅真的很抱歉，給你們添麻煩了。但我媽媽的身體，以後肯定是沒法來上班了。我也很想給媽媽頂班。可您也知道我家的情況，媽就我一個女兒，我得留在家照顧她。”
葉靜頓了頓，迎著表舅了然的眼神平靜得請求，“我今天是過來辭工的。您今天要是有時間就幫我算算工資。”
她一點都沒有害羞地說道，“家裏沒錢了，媽媽需要去醫院，如果您今天能給我結工資，那再好不過了。”
表舅聞言詫異地看著她，其實他也有辭掉表姐的念頭，但也僅僅是一瞬間興起的念頭，立馬就被自己否定了。他做不來這麼殘忍的事，年輕的時候和蘇鳳最要好，蘇鳳這個表姐和過世的表姐夫不知道幫了他多少忙。他要是開口辭掉表姐，自己心裏的這道坎就過不去。
再說現在的這份工作是表姐家唯一的經濟來源。葉靜這個才讀高一的小孩子，瘦瘦小小，就算是出去打工也賺不到什麼錢。
留在這裏還能照顧表姐。而且表姐心絞痛那也是老毛病了，一年總要發作那麼幾次。他都知道好幾次表姐就差點暈倒在車間了。
表舅沉吟了許久，不知道該怎麼回複。
同意或者不同意，都是那麼為難的一件事。
葉靜也沒有催，就那樣坐在那裏，沉穩地看著他。
表舅心裏歎了口氣，窮人家的孩子早當家，自己這外甥女不過比他兒子大了半歲，可已經這麼懂事了。三個月前這孩子放月假時過來幫表姐做事，還是一副怯生生的模樣，叫的那聲“表舅”就像從喉嚨裏發出來的。
眼看著也就長大了，沉穩大方，不卑不亢，完全沒有了以前躲閃畏懼的自卑模樣。環境終是將一個天真無邪的小孩子硬逼著成長了。
“靜靜，舅舅今天給你媽結了工資。你先回去照看著你媽媽。等你媽病好了點，要是再想過來上班，舅舅盡量安排。你也知道，這廠子舅舅雖然名義上是廠長，可並不是我一個人的。有些事你小孩子可能不懂，但舅舅也沒辦法，能幫的我盡量幫。”
葉靜站起來，對著表舅深深地鞠了一躬，“不，舅舅，葉靜謝謝您，謝謝您對媽媽和我的照顧。這次媽媽生病，更是讓您和舅媽破費了。葉靜都明白的。本來今天就這樣辭職，這樣結工資就不合規矩。但媽媽需要好好治下病，我這才大著膽子和您說了。請您和其他叔叔原諒我的唐突。”
葉靜說讓表舅和舅媽破費，是表舅他們聽說了蘇鳳生病後，特地去買了上好的西洋參片和芝麻糊，蜂蜜這些去看望她。蘇鳳生病期間，凡是來看過她的，她都讓葉靜記著情，等以後出息了，要記得還人家的情、
一番話說的表舅又是感慨又是羞愧，隻是拍著她的肩膀，直叫“好孩子，好孩子。”
的確是個懂事聰明的娃，可惜了，生在那樣的家庭。表舅心中黯然。
廠子一直不虧不損，投入的錢沒有收回，他還欠著銀行的債，金錢方麵的確沒法給表姐多大的幫助了。要不然供這個外甥女讀書也沒什麼的。
這娃聽說成績極好，初中時就了不得，在縣一中那也是排名前幾的。
可惜了。
表舅給管賬的打了電話，那人便捧著一本記錄工人出貨數量的大本子進來。
表舅叫他下去，說自己親自來算。
葉靜心裏感動，表舅是怕別人欺負她一個女娃娃手中沒有對賬的本子，會貪墨她媽媽的工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