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綺羅的話看似玩笑,實則是阻攔。不過,唐安和不領情,一把接過來,豪氣衝天道:“少瞧不起人了,我還能喝。”
“別喝了!你已經醉了!”
程慕耶搶過那杯酒,放回侍者高舉的托盤上。因為放得力氣大,少許酒液濺了出來。因為鄭燁的位置離侍者近,就遭了殃,酒水濺到了肩膀上。
“鄭先生,對不起,我來幫您擦!”侍者嚇了一跳,忙掏出錦帕給他擦拭。
“沒關係。”鄭燁脾氣依舊很好,擺擺手讓他退下了。他自己拿了錦帕擦了兩下,然後,像沒事人一般笑著對沈肆說:“沈先生,不打不相識,既然唐小姐已經代程先生喝了一杯,大家就該相逢一杯酒,含笑泯恩仇了。”
這話說得情理兼有,分外好聽。尤其是最後一句,還有種優雅從容、雲淡風輕的俠義之氣、君子之風。
怎麼看怎麼招人喜歡。
唐安和醉意微醺,紅著臉,眼裏一片崇敬和愛慕。
程慕耶看見了,心裏酸澀極了。她有那麼一瞬間想,還不如自己喝了了事,不然也不會給鄭燁機會在這裏裝和事佬。都怪沈肆!她氣憤著,眼神刷地掃了眼他,目光凜冽傳達著:不要壞我事!
沈肆看得明白,卻也揣著明白當糊塗,還故意說:“看來我們的影帝大人憐香惜玉了,好,我給影帝大人一個麵子。”
這話說得就撩人心弦了。
就是沒有那層意思,也被他扯出點曖、昧來了。
唐安和本就是個愛胡思亂想的,當下麵紅心跳,羞羞怯怯地低了頭。那俏臉豔紅欲滴,像個熟透了的水蜜桃,外沁著誘、人的芳香。
程慕耶看得心間煩躁,一句話未說,徑直走了出去。她到外麵透氣,唐安和想跟過來,但被宋綺羅喚住了。她回頭看時,就見她跟鄭燁在說什麼,少女眼裏的愛慕藏也藏不住。
真真是個沒出息的!
她心裏唾棄了一聲,也不知道是說她還是說自己。
沈肆跟過來,語氣沒有先前的劍拔弩張,變得柔和許多:“姐,你還好嗎?”
程慕耶不理他,靠著牆,掏出煙,猛吸了幾口。
煙味蔓延間,沈肆皺眉開了口:“姐,抽煙對身體不好。”
“嗬,關你屁事?”
“你是個女孩子,就不能做些女孩子愛做的事嗎?你以前不是這樣的。”
她以前是乖巧可人的小公主,能把百褶裙穿得窈窕動人。她說話也是溫聲細語的,看人時未語先笑,眼眸也亮晶晶的,別提多招人稀罕了。
沈肆陷入過往的回憶,臉色跟柔和了:“姐,我知道你不喜歡我,這沒關係,我可以接受,但我想你過正常的感情生活。這也是蘇姨的心願。”
蘇姨是程慕耶的親生母親。
她是個溫婉秀麗的女人,十指纖細,繡得一幅清明上河圖拍出了天價。她還有一個美麗的名字——蘇若耶。據說,出身江南大族蘇家,祖上和大詩人蘇軾也能沾點關係。如果不是遇到父親,她是個驕傲而幸福的女人。
奈何,世間紅顏最怕所遇非良人。
蘇若耶遇到了程修。這個憂鬱多情的男人對她一見傾心,重金求娶,不惜為她與家族決裂。這般真心也是難尋了,可惜,他憂鬱多情不假,懦弱無能也是真。當她難產生下女兒再無法生育時,麵對父母的棒打鴛鴦,他隻有束手無策、歎息妥協。
最終,他們離婚了。那一年她七歲。
她跟隨著母親搬出了那座豪華的囚籠,但依然沒有躲得了命運的捉弄。
那個懦弱無能的男人還愛著母親,癡纏了六年,最終逼得她絕望自殺。
程慕耶想到母親的驟然離世,便更恨父親一分。可倘若如此,也便罷了。隻要他還好好的,她便還是個有親人的孩子。那些恨意總有淡去的一天,可他真不該、真不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