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0.莊嚴的軍禮(2 / 3)

丁雯的眼角沁出了淚水,張了張嘴巴:“我也愛你,我不後悔。”

她的手垂下了,她麵上帶著微笑,咽下了最後一口氣。

她終於見到了她一直等待的人。

沈青轉過腦袋,趴在雷震東懷裏落淚。為什麼一定要這麼艱難,為什麼周隊長明明已經回到了江州,卻連妻子最後一麵都不能親自過來相見。

他們沐浴著的陽光背後,到底有多少人默默犧牲著,與黑夜做搏鬥。

雷震東摸了摸妻子的腦袋,端正地站好,衝病床上已經走完生命最後一程的軍嫂,莊嚴地敬了個軍禮。

軍功章上的功勞,何止有她的一半。

醫生過來取下了氧氣管,宣布死亡,簽發死亡通知書,然後喊丁雯的婆婆簽字。

頭發已經雪白的老人朝現場的白大褂們鞠躬,感謝他們對自己兒媳婦的照顧。

醫生們朝她回禮,然後帶走了丁雯的遺體。

原本丁雯是想捐獻身體器官的,可是她有惡性腫瘤,不符合器官捐贈的條件。最後,她決定自己死後,將遺體捐贈給醫學院做研究。起碼她的身體標本可以讓大家看到胃癌是什麼樣子的。

沈青趴在丈夫懷中泣不成聲,反而是丁雯的婆婆過來安慰她:“雯雯一直在為這個家犧牲。現在她總算能做一件順和她心意的事情了,我們應該為她高興。”

可是沈青高興不起來。

一直到雷震東觀察期結束出院,陪著老婆去杜主任家裏吃飯壓驚時,她的情緒還是沒能好轉:“有的時候,我真覺得老天爺是不公平的。殺人放火金腰帶,修橋補路無屍骸。善惡終有報,可到底什麼時候報呢?”

雷震東覺得這樣的妻子十分有趣。青青永遠不會老,因為青青的眼睛永遠幹淨明澈。

他很有興致地接了下去:“我到西天問我佛,佛說,我也沒轍。”

沈青翻白眼,不想搭理他了。

雷震東倒是端正了顏色:“隻能說,生活本身就複雜得一塌糊塗,說不清楚。人要做的,就是順應本心,不忘初心了。”

沈青相當稀奇:“喲,雷先生什麼時候道德修養境界上升得這麼快了。以後孩子胎教,就全靠你了。”

“那是,我告訴你,裏頭的管教幹部可會做思想教育工作了。我在裏頭……”

沈青捂住了他的嘴巴,變了臉:“不許說。”

雷震東“嗚嗚”出聲,他這手上還開著車呢。沈主任真是不講究,他隻能舔舔沈主任的手心了。

沈青被癢到了,趕緊縮回手,瞪了他一眼:“以後都不許說看守所的事情。”

“瞧瞧你那諱疾忌醫的架勢喲。”雷震東故意逗她,“你別忘了,小生現在可是待罪之身,等著審判結果呢。”

沈青的眼睛一下子就紅了。

雷震東趕緊停下車,哄她:“好好好,都是我的錯。青青乖啊,我家青青最好了,青青不哭。來來來,打我嘴巴。”

車窗被人敲響了,杜主任已經等不及,主動出來迎接客人。

沈青慌忙擦幹淨眼淚,躲躲閃閃地下了車。

杜主任伸手過來摟住肩膀,看到她臉色不對,立刻皺起了眉頭:“怎麼搞得,小雪啊,不是阿姨說你。這要當媽媽的人,不作興哭。小雷,你怎麼惹小雪生氣了?”

雷震東聽到“小雪”的稱呼就覺得別扭,卻不得不硬著頭皮訕笑:“是我不好,不該提還要等審判結果的事情,嚇到她了。”

杜主任安撫地拍了拍沈青的後背:“沒事,剛好今天有兩位叔叔在,一塊兒吃頓飯,順便聊一聊。”

雷震東心中一動,趕緊想伸手過去扶著妻子,杜主任卻已經攬著沈青的肩膀往裏頭走了。

站在大門口的中年男人哈哈大笑,跑下了台階招呼客人:“小雪是吧,女大十八變,比小時候更漂亮了。我是你葛叔叔。”他指著另外一個聽到聲音走出門的男人道,“這是你葉叔叔,在檢察院工作。”

沈青欠身,一一問好。

屋子裏頭又走出位頭發花白的男人,對著她笑:“小雪,還記得我嗎?”

“方伯伯?”沈青抬起頭,驚訝地看著對麵的男人。她沒想到,自己父親

方副廳長滿意地笑了,得意地看旁邊人:“我說小雪的記性一流,肯定能記得嘛。隨她爸爸,腦袋瓜子真的沒話說。”

杜主任輕輕地咳嗽了一聲,招呼雷震東:“來,小雷,進來,都進來坐。我們沒那麼多講究,不換鞋子。”

雷震東笑著將水果跟紅酒拎進屋,被杜主任嗔怒地瞪了一眼:“讓你們來家裏不要帶東西的。”

“不是,今晚就能吃完喝完的。空手上門,太不像話了。”雷震東笑著扶住了妻子的腰。

方副廳長的目光落到了沈青微微隆起的肚子上,輕輕點了點頭,感慨萬千:“老林在地底下,也總該安心了。當人家父親的,就是希望女兒嫁個好人,然後生個孩子,安安穩穩地過日子。”

杜主任又一次開了腔,邀請大家上桌吃飯:“菜都做好了,趁熱吃,香。來,小雪啊,你坐阿姨這邊來。”

方副廳長似乎感受到了女主人的不痛快,笑了笑,應聲落座。

家裏頭幫忙的阿姨將一道道熱菜端上了桌子。確實跟杜主任強調的一樣,都是家常菜,不過是吃個新鮮隨意而已。

“小雪多吃點兒這個。這個月份,得補點鈣了。”杜主任用公筷給她夾了一筷子海參斑,“不怕魚刺卡的。”

餐桌上的男人們問起了雷震東的事,你一言我一語的說著話。

原本不打算摻和的杜主任終究沒忍住:“人家小雪喊你們叔叔伯伯,你們這些叔叔伯伯不能光答應著,總歸要想想辦法幫忙啊。自家人關上門說話,小雷那個事情,真不算多大的錯。孩子也是被逼得沒辦法了。對方也拿了賠償金,好幾年前的事情了,講得清楚嘛。”

方副廳長目光轉向了右手邊的男人:“老葉,這主要是看你們的工作啊。疑罪從無,總不能抱著領導的腳哭一哭鬧一鬧,那法律就不算話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