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時候,如果不是他帶著人去救少陽,那小子早就沒命了!不知天高地厚的東西,以為他真是什麼新市陳浩南,不過是大家都看在他那個便宜老丈人的麵子上而已。
他這個給人當大哥的,冒著生命危險去談判,去硬碰硬。他是出生入死,才把少陽給救回來的。連少陽自己都承認,欠他一條性命。
“你如果沒借著公安局的名頭,能招惹那麼多仇家嗎?我家少陽是沾了人家的光,你自己沾的光少嗎?在外頭,誰不知道你拿著少陽作伐子啊,我兄弟是公安局長的女婿。”朱佳淩原本麵如金紙,此刻卻顯出了病態的嫣紅,“別得了便宜還賣乖!”
田大鵬被踩到了痛腳,立刻暴跳如雷:“我在新市的江山是我自己打下來的。我占少陽的便宜?誰不知道少陽有我罩著。我一直拿他當自己弟弟,什麼事情都想著他。我拿你當半個媽啊,朱姨。”
“你連你親娘都能氣死,我這半個媽又算得了什麼呢。”朱佳淩悲哀地笑了。
她從小看著田大鵬長大,對這孩子的秉性再了解不過。這就是個無利不起早的人,他沒有理由這麼多年還照應著自己這個老鄰居,唯一的原因就是他心虛,他害死了少陽。
那一年是少陽三十歲的生日。她去了少陽的墳前,一直沒舍得走。後來遠遠的,看到田大鵬過來時,她就避開了。她不想任何人看見她的絕望。
田大鵬在少陽墓前說了什麼。他說少陽不該那麼死心眼,有錢大家一起掙。斷人財路猶如斷人性命,怎麼會不丟掉命呢。
那一刻,朱佳淩如雷轟頂。她的兒子不是好死,她的少陽是被這個他一直叫大哥的人給害死了。
田大鵬眉頭皺得死緊。摸著良心說,他不想少陽死。那小子身手那麼好,天生就是能闖出道兒的人。
他誠心誠意地邀請少陽退伍後來給他幫忙。打虎親兄弟,他身邊可信的人實在太少了。他好不容易接下了那一份家業,他想帶著少陽發財的。
他怎麼知道那小子會那麼精明,居然一下子就摸到了不該碰的地方,逼得他沒辦法。他隻能讓倉庫爆炸。
“少陽拿你當親哥哥啊,你居然這樣對他。”朱佳淩留著眼淚看田大鵬,“你親媽被你氣死了,你老婆被你害死了,你弟弟被你殺死了。你這樣的人,你有什麼臉麵去怪別人?”
田大鵬沉下了臉。跟任何事業有成的人一樣,他不願意有人翻他的老底。是的,曾經他是在新市底下混口飯吃,小打小鬧的窮癟三。可是他早就今日不同往日,已經熬出頭了,他不需要這個老女人教他怎麼做人。
“朱姨,你說這種話不虧心嗎?要不是你當初一心想嫁給大學生,非得灌醉了人家硬是上了人家的床,會有後麵這麼多事情嗎?”田大鵬笑得惡意,“你以為你生了個孩子,人家就會娶你進門?別做夢了!人家眼裏頭隻有照相館外頭牆上貼著的人。”
朱佳淩的情緒毫無起伏:“我的確不是什麼好人,可我沒做傷天害理的事情。我沒殺人。”
“你沒殺人?沒殺人的話,為什麼藏下人家林雪給少陽寫的信。你就是個變態,裝成兒子的女朋友給兒子寫信。寫了一封信騙少陽去當兵還不夠,一寫就是四年。你是有多缺男人啊!你自己照著鏡子看自己的時候,難道不覺得惡心嗎?”
如果不是這個變態的老女人,少陽早就跟他一起去江州了。他們兄弟齊心合力斷金,哪裏還有後麵這些事。
“你是懷著怎樣的心情,寫了那麼多信啊。你就是要把少陽框死在部隊裏頭,沒辦法跟外頭接觸,這樣才能當你信裏頭的男人吧。你知道少陽是怎麼死的嗎?他是被你這個變態給害死的,死也不會回到你身邊!”
朱佳淩變了臉,憤怒地伸出手,摸到床頭櫃上不知道什麼東西,拚命砸向田大鵬:“你給我滾出去,滾!”
最後一次探親,兒子將她手寫的信件全都摔在了桌上。
眉眼已經長開的年輕人憤怒地朝她咆哮:“你為什麼要這樣做?媽!你為什麼要騙我?小雪早就跟我分手了,你為什麼要寫這些東西!”
他真傻啊,他居然被騙了這麼長時間。難怪小雪隻寫信發短信,卻從來不跟他打電話呢。難怪每次他有探親假的時候,小雪都恰好有事,不能跟他見麵呢。
他從未想過母親居然會這樣騙他。
她不知道應該怎樣麵對怒火衝天的兒子。她不知道該怎樣解釋。她怕他學壞,她怕他走歪路,她隻能用那個小丫頭的名義拽住他。
從一開始,她就知道那小丫頭肯定不會跟他過下去的。他們是不同世界的人,她的傻兒子為什麼就不明白呢。
她那麼辛苦地搜集來那丫頭賣掉的試卷筆記,她一點點的模仿那丫頭的筆跡,她就不想兒子學壞。
“我不會再回來了,媽你自己保重。”生機勃勃的兒子在發泄完心中的怒氣之後,決絕地離開。
不要走,他們母子相依為命。媽媽會一直陪著他的。
那個時候,她的兒子是不是回過了頭,說了什麼?噢,好像是,你真惡心。
那一刻,年輕的麵龐跟二十多年前的那張斯文俊朗的臉重疊到了一起。那個文文靜靜的掃盲班老師嫌惡地看著她:“朱佳淩,你真惡心。”
田大鵬心滿意足地看著病床上女人崩潰的臉,惡意地強調了一句:“這世上居然還有你這麼惡心變態的人!你是把少陽當成你男人了吧。”
“滾!你等著你的報應來吧。哈哈哈哈,他們查你了,對不對?你被逼得手忙腳亂了,對不對?你以為你幹的醜事能一直藏著掖著嗎?”
“我不需要藏著掖著,朱姨,你想太多了。”田大鵬微微一笑,突然間伸出手,給朱佳淩紮了一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