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不,臨別的時候,四爺還把自己身上的一塊玉佩摘了下來贈給水師提督。隻當是信物,待到他年掃盡倭寇,加官進爵自然不在話下。
蕭歆也是憋了很久,等到隻跟四爺倆個人的時候,才忍不住輕笑出聲。
四爺便伸手掐了蕭歆的臉,“你當朕這個皇帝是好當。”說的也滿滿心累的樣子,“人都以為九五之尊一天到晚沒事幹就上上朝批批折子,累了還有後宮佳麗環伺。那些都是話本裏杜撰出來的,騙騙市井小民也就罷了,你還能不清楚,朕還不信了。”
蕭歆便緊著靠過去給四爺捶肩,“您當我是在笑話什麼呢?我這是覺得爺不僅嘴上功夫了得,臉上功夫亦是不遑多讓。您是沒瞧見,方才我見那提督眼眶都紅了,可想這受到朝廷的肯定,比什麼獎賞都有用。”
四爺往搖椅上一靠,拉著蕭歆坐到一旁,“一代功臣萬骨枯。其實很多有能耐的武將不是不作為,而是怕一旦有了作為,朝廷上麵會有忌憚,加上小人讒言,什麼時候被扣個莫須有的罪名下來都不知道。所以你看現在外麵真正把能耐表現出來的有幾個,都是在明哲保身而已。”
這些事情蕭歆雖然懂的不多,但曆史上像嶽飛那樣冤死的人還真是不少。所以也挺能理解四爺的作為,畢竟文官指點天下,武將捍衛江山,要是不能平衡這兩方,社稷必將動搖。
不過在起行前,四爺特地到廣州的街頭上轉了一圈。這地方的確如他們所說的那樣,開關通商後,街上多了許多異族人。不過四爺最關心的還是仙樂膏的事情。雖然在他登基之初就明令禁止了這種害人的東西在市麵上流行,但誰也不能保證私下裏有沒有流通。畢竟是有利可圖的東西,會鋌而走險的人,不在少數。
這便隻帶著海望在市集裏轉了幾圈,就有人主動上來搭訕,“爺是來找樂子的。”
海望說:“我聽說你們這裏有一種好東西,用了之後會讓人快活似仙神。我們家老爺也是聽了別人介紹才來的,隻是這轉了半天,也沒有看到個門子。”說的也是十分可惜的樣子,“這明天就要北上了,小哥你要是有路子,不妨給我們引見引見。”說著塞了一錠銀子過去。
那人一見對方是生臉,又這麼上道,可想也是同道中人,遂也沒了戒備,還把人引進一條僻靜的巷子,盡頭處掛的是一塊庵堂的牌子,內裏仿佛也有傳來禮佛之聲。這樣一個場所,實難引人注意。四爺進到內裏後便發現,一樓的通鋪上躺著十幾個男子,個個口吐煙圈,神情相似。明眼一看就是迷幻的樣子,偏他們還樂在其中,仿佛進入了神仙境地一般。
四爺在二樓的包間裏坐了一陣,海望就去打探清楚回來了。等離開的時候,四爺就寫了條子給海望,讓他去找廣州知府,自己則是回了居所。
“吵著你了。”四爺剛躺下,蕭歆便轉了過來,兩眼亮亮的,明顯沒睡。
“您這一晚上跑哪去了,也不言語一聲。”話剛說完,就嗅到了不一樣的味道,這才眯起眼看四爺,他倒是老實交代了,“我這是去看看市麵上還有沒有仙樂膏在流傳。”
“還真有人不怕死的。”就四爺身上的味道,蕭歆就知道結果。
四爺這才低頭嗅了嗅,“味還很重嗎?進門前爺都換了。”然後又有點受不了爬了起來,竟是要去沐浴。
蕭歆也就跟著起來了,“這種事情您非得親自去幹嘛,海統領完全可以勝任。行了行了,”奪了四爺散香料的罐子,抓了幾把花瓣丟浴桶裏,“依我看,這知府肯定也是有問題的,要不這種暗門的生意能存活的下去。”
四爺便回眼看蕭歆,“不至於吧,這任廣州府尹可是朕親自點的。”為的就是杜絕這種事情再滋生蔓延。
雖然不願意相信,海望來報的時候,還真是說了知府也有問題。四爺便深刻反醒了自己,他一直以為初入仕者最是至真至誠,卻忘了,白紙才是最容易被玷汙。這便下諭革了廣州知府,讓李衛來頂這個知府。並且直令總督帶兵入城搗毀這些私售仙樂膏的暗門,將有關人等流放至寧古塔,在此之前,□□七天,以誡後人。
等回到京城裏,幾個大兒子果然是跟走的時候不大一樣了,一個個看起來更加的成熟穩重了。
不過在請安了之後,一起幹了一件不太成熟的事情,那就是他們把相看好的人家直接寫個條子呈到了四爺跟前,好像再晚一步人就要被搶走了一樣。
四爺回來的時候就從李德全那裏了解到,自他們走後,其他幾個兒子都秉承著家裏的傳統,在正妻進門前,絕不往屋裏放人。看著一個個二十啷當歲的大小夥子,這事也是有夠難為他們的,遂隻過了目,就給他們一起指婚了。
兒子們的事剛敲定下來,兄弟們就又一個個來求見了。
三爺坐那腰都快直不起來了,可這絲毫不影響他來麵聖的心情,“皇上這幾年在外麵視察民情辛苦了,如今這好不容回來,還該在京裏好好休養生息才是,至於體察民情的事情,不如就交給臣幾個吧。”
五爺點頭如蒜,“是啊是啊,這替皇上分憂解難,不分朝裏朝外。”
大家也就跟著附和了一回,大意都是自己在京城上班上到快奔潰了,是時候放我們出去外麵出個公差順便遊山玩水一下,調節調節心情,這樣再回來工作才有效率。
四爺一邊聽著一邊點頭。又見十三從始至終都沒說什麼,便問了他,“你這是還有別的事情?”
十三爺說是,“如今大哥二哥也被圈了了好幾年,臣弟的意思,是不是能把他們挪個地方待待。”再這麼圈禁下去,再好的人估計都要壞了。
四爺便看了看其他幾個兄弟,“你們也是這個意思。”
大家麵麵相覷,顯然來前沒通好這茬事。想想自己身上這檔子事還沒卸呢,哪有功夫去搭理老大老二他們。他們倒是輕鬆的,一點事不用做,還好吃好喝有人伺候著,這會兒憑什麼要先緊著他們。大家便也含糊其辭起來。
四爺便感慨道,“皇阿瑪還在的時候,最不放心的就是大哥二哥。”
兄弟們見風向轉了,於是也跟著見風使舵,“是啊是啊,大哥這兩年身體一直不太好,就是二哥,話也少了很多。”
“要不皇上給個恩典,把他倆放一塊得了,這樣也有個伴,不至於太寂寞了。”
“把二哥挪回來也是好的,要不隔的太遠了,我們就是想去看望,也不能夠天天去。”
這樣你一言我一語的說了一通,四爺就滿意的點了點頭,“你們的心意,朕明白了。但就前麵提的事,還需要好好斟酌一下,放你們出去當然是可以的,可這也不能一下子全放了,總有個先來後到是不是。等朕看了各處的卷宗,再來定奪,你們都先回了吧。”
話雖然這樣說,自己的兄弟是什麼樣的,四爺還是清楚的。所以壓根就沒急著看什麼卷宗,反而是在皇輿圖前看了半晚上。等蕭歆端著茶水進來的時候,都已經是三更了。
“這又是什麼事,非得大晚上的不睡覺在這看地圖。”接過四爺手裏的燈台,替他舉著。
四爺推了推眼鏡,又在地圖上看了一回,回過身來就把蕭歆手裏的燈吹了,走到炕前坐下,才說:“朕想給大哥二哥找個養老的地方。”
“可是您又怕放到哪,他們都不能安生。”蕭歆把茶水推給四爺,“爺心裏自然也是有數的,要不要先問過他們,看看他們自己是個什麼意思。”有的選,總比你強加給他們的要強。
四爺想了想,第二天還真的是去見了被圈起來的那兩個。不過令四爺沒想到的是,二哥的頭發已經白了一半,短短幾年,人也跟著蒼老了許多,心裏越發的不是滋味。
允礽也是沒想到,有生之年還能見到老四。一番整理儀容儀表,竟是要給四爺行君臣之禮。
“二哥無需如此。”四爺親自把人扶住,又再說了自己的來意。
允礽便就有些不可置信,“走出這裏。”他所想的,無非就是等到死了才能離開這個地方。
四爺就把他挑選好的幾個地方說了出來,“如果二哥願意,你可以和大哥一同前往。”
跟允禔一起離開京城?允礽這輩子最想不到的事,大概就是還能跟這人處到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