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冷的冬天,地上都是皚皚白雪,一眼望去,全是白色。
雪地上,宴九梨穿著單薄的衣裙拚命地奔跑,摔了一跤又一跤,爬起來了又跌倒,跌倒了又爬起來繼續跑。
身後,一群人騎著馬,追趕著她,如囊中的獵物一樣,明明可以不費吹灰之力追上,卻不著急著把獵物弄死,而是戲耍著,感受著獵物的絕望無力。
她不知道自己跑了多久,茫茫前路,雙腿已經麻木,腦中隻有‘跑’這一個字,因為不跑,等待她的就是不堪的侮辱,而跑,起碼看起來還有一絲絲希望。
不知道是不是雪地上雪太滑,她跌了一跤,滾了好幾圈才在平地上停下來,而此時膝蓋已經被石頭磕破。
她掙紮著爬起來,可是這次並不爭氣,她又跌在雪地上,反複幾次無果,她跌坐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喘著粗氣。
“施主何苦執著。”
頭頂上傳來男子清清淡淡的聲音,他的聲音很好聽,隻是好聽得很虛渺,仿佛不屬於世間。
宴九梨這時才發現麵前站了一個人,那人一身白色素衣,絕美的容顏隻能用“陌上人如玉,公子世無雙”來形容。
“女魔頭,你已無路可逃,還是乖乖束手就擒吧。”
“是啊姑娘,你看你把陰陽花交出來,我還可以幫你說個情,說不定還可以留個全屍。”
“美人,要不你跟了我,我保你半年性命無憂怎麼樣?”
身後追來的人坐在馬上,居高臨下的看著她,就如那釘在板上的肉任人宰割。
看著麵前各色各樣的人,有所謂的為民除害武林正派,有利益熏心為了陰陽花的卑鄙小人,更甚至還有落井下石見色起意的無恥之徒……
宴九梨一聲冷笑,斜了一眼眾人,掙紮著爬起來,與白衣大師麵對麵對視,“大師,佛渡世人,大師可渡得了我?”
他的眼睛很明亮清澈,她在他的眼睛裏看見自己就跟個瘋子一樣,衣服破爛不堪,身上全是血,發絲也被吹得淩亂,右手被斬斷,上麵的血剛凝固沒多久。
“忘塵大師?”
“是忘塵大師!”
人群中,有人認出了白衣大師的身份,眾人熱騰起來。
忘塵大師,傳聞他總是穿著一身白衣,和其他得道高人不一樣,他從來不拿法杖,一個和尚隨身的武器是把劍,雖然那是把桃木劍。
他從小皈依佛門,佛法高深,小小年紀就對佛有極高的理解,普渡過很多人,深受百姓敬重愛戴。隻是這位大師極少出現在江湖上,前段時間聽說還在閉關修煉不見任何人,如今不知為何卻出現在這裏。
眾人齊齊下馬,人群中有一眾人朝他作揖以表示尊敬。
“阿彌陀佛。”他朝眾人點頭回應。
“大師,你還未回答我,我佛慈悲,你說,你可救得了我?”
人群中,宴九梨很認真的看著他,一遍遍詢問。
眾人急了,慌忙中有人說道:“忘塵大師,這個女魔頭殘害武林人士,甚至屠殺了整個柳鎮百姓,她死不足惜啊。”
“大師是世外高人,何苦趟這渾水,這個女魔頭是罪有應得。”
“我管你是什麼人,我勸你還是少管閑事,不然連你一起殺。”
眾人吵吵鬧鬧中,舉著劍一步步朝她逼近。
“哈哈哈……”
人群中,宴九梨突然笑了起來,原來就算是他這般的得道高人也並不是所有人都買賬,而且隻要損壞了別人的利益,就算是神也無果。
“你若放下心中執念,佛必渡你。”他看著她,一字一句,回答得也很認真。
“嗬嗬……你渡不了我。”
突然有人驚叫,隻見宴九梨身影一轉,撞在劍鋒上。劍很鋒利,刺穿了她的腹部,血濺了一地,血緩緩從嘴角溢出。
雪很冷,很冷,倒在地上,涼涼的,周圍好像一直在吵鬧些什麼,她聽不清,死去的那一刻,隻有他長歎的那一聲‘阿彌陀佛’。
都說人死前的一瞬會看到自己最放不下的那個人,那一秒,她好像的確看到了。她愛了一生的男人,他跑過來將她緊抱在懷裏,他的懷抱很暖,就跟第一次見麵一樣……
她應該恨的,如果不是他,她不會這麼狼狽,可是她累了,她厭倦了刀口舔血的日子,一切都讓它結束吧。
師父曾說過,人死不一定就是一件事的終結,有可能還隻是一個開始。我原本沒放心上,直到……
水,周圍都是水,一連吞了好幾口,求生的本能使她本能得往上遊動。
好不容易遊出水麵,宴九梨累得快虛脫掉,突然身上被人一提,她落在了一個竹木筏上。
她大口的喘著粗氣,肚子裏喝飽了水,漲得難受,後背被輕輕拍了一下,本能反應,她一巴掌拍在他手上,聲音很響,很大。
顧不得多想,她連著吐了好幾口水,過了一會兒才感覺好受一些。
空氣中彌漫著淡淡的茶香味,眼睛被水浸得有些刺痛,模模糊糊可以看見一個白色的人影。
“感覺如何?”
那人說話的聲音很好聽,還有些耳熟,仿佛在哪裏聽過。
視線慢慢恢複,她才看清楚眼前的人,穿著一身白衣坐在竹筏上打坐,他麵前蒸著一壺茶,茶幾上麵還冒著白霧。
他,不正是那些人口中的忘塵大師麼?可是她明明記得她早已死,這到底怎麼回事?
她看著自己的手,明明還是完好的,而且手比起她之前的稚嫩了不少。慌忙看向水裏,倒影裏麵的女孩分明不是她,看起來不過才十一二歲模樣。
“這是怎麼回事?”
“如你心中所想,你活過來了。”
宴九梨突然覺得很可笑,在她以為自己可以忘記一切坦然麵對死亡,拋棄一切愛恨死去的時候,她居然活下來了,老天可真愛捉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