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一秋走到十六監舍,不出所料被日本兵攔了下來,她沒有堅持,而是凝視了黑洞洞的鐵窗一會兒,然後轉身就走——她知道,那裏一定有一雙眼睛迎著自己,她相信如果心有靈犀,一個眼神足夠傳達豐富的信息。
躺在窗後的晏軻捕捉到了沈一秋的目光,他雖然不清楚沈一秋要傳達的具體內容,但已經接收到了一種迫切。在他看來,沈一秋除了偶爾上門抽血外,極少來到第二監區,此行的目的,應該是決戰前的暗中聯絡!
晏軻轉過身的時候,發現戰俘們都在靜靜地看著他,“大哥”突然走到門前,蹲下身子,從門與門框之間的空隙伸出一隻手,費力地嚐試著碰了碰門外的掛鎖。 一名戰俘走上前,說道:“大哥,我早就試過了,這鎖難不住我!”
“大哥”欣慰地點了點頭,仍不放心地問道:“工具準備好了?”
“放心吧,沒有鐵絲、鐵釘,找一根小木條磨尖了就可以!”那戰俘拍著胸脯,又指著另一名戰俘道,“山上兄弟會這一手的多的是!狗子也行的!”
那名叫“狗子”的戰俘一下子站了出來,精神抖擻地說道:“老子不幹這個好多年,這回總算要光明正大地派上用場了!”
“大哥”嚴肅地看了他們一眼,低聲說道:“很好,除了打開我們的門,還要第一時間幫助兄弟監舍的人把門打開!”
狗子立馬接話道:“這個自然的,請大哥放心,不過據我估計,別的監舍的兄弟說不定開得比我們還快!”
“大哥”看著晏軻,沉著地說道:“燕子兄弟,到時,我們來掩護你。”
晏軻大吃一驚,連忙擺手道:“大哥何出此言?兄弟們理應同生共死才是,怎麼要掩護我?”
“大哥”語氣十分肯定地說道:“鬼子把我們這個監舍孤立了起來,誰都看得出,不是衝著我們這些人,而是衝著你!所以你身上一定還有重要的任務!我不想打聽內容,如果你認我作大哥,那就聽我安排!”
長發戰俘也不耐煩地對晏軻說道:“咱們這回拚命,多你一個也沒卵用,到時一旦打起來,你就聽大哥的,趕緊走!”
其他戰俘也紛紛說道:“對,咱們兄弟不怕死,可別白死了!”“咱們這一路上不孤單,兄弟,如果還活著,就替我們燒些紙錢!”
晏軻的臉上肌肉直跳,內心一陣翻騰,有些難受,甚至想哭——他知道,自己被這群鐵血漢子感動了。在這種氛圍裏,如果再推辭,那是嬌情,他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不斷地拱手,以示謝意。
“大哥”微笑著說道:“好了,說得像生離死別一樣,燕子現在還要負責聯絡和組織,暫時走不了!”
正在這時,外在傳來一陣尖利的哨聲,戰俘們警覺地跳了起來,有些人默默地抄起了藏在床邊的木棍。“大哥”急忙製止道:“稍安毋躁,千萬不可草木皆兵,大家還要保持常態,否則反倒會引起鬼子警惕!”
不一會兒,一名日本兵凶狠地打開門,衝著戰俘們喊道:“集合!打擂!”
凜冽的北風吹得人直哆嗦,押解著戰俘的日本兵也縮著脖子、心不在焉。
“大哥”嚐試著混入別的監舍隊伍,一名日本兵回頭看了一眼,並沒有製止——看來,日本兵確實認為這些戰俘“活不了幾天了”,所以便放鬆了管束。
不一會兒,不同監舍的戰俘有意無意地走到了一起,用眼神相互試探、通氣,狗子偷偷地亮了亮藏在袖中一個小木棍,不少人便心領神會。這時,一名日本兵才走上前,喝令戰俘們按監舍列好隊,不得混編。
晏軻暗中觀察著這一切,便知各個監舍的人已經串聯好了,不用說,負責串聯的人一定是沈一秋!他遠遠看到沈一秋坐在擂台後邊一排椅子上,心中莫名感到一股暖流,同時也為沈一秋感到擔憂,但很快,這種擔憂就被一種堅決、自豪的情緒所取代。
今天的打擂,原本是區良駒與第八監舍的一名月冠軍對決,當區良駒三拳兩腳將對手踢下擂台後,山田並沒有像往常一樣,喝令被踢下擂台的戰俘繼續上台,打到不能動為止,而是上前說了句“喲希”,隨後露出不可捉摸的笑容,拍了拍區良駒的肩膀。
這時,野澤雄二下了坐位,大步向區良駒走了過來,他微笑著看著區良駒,很紳士地說道:“區先生好身手,我的不少士兵都躍躍欲試,想來討教一二,不知區先生可否給個麵子,與我們大日本皇軍士兵比個高低?”